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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鹿-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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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隐公主的神情尽数收于眼底,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暂时作罢。负手信步在破屋中游荡,仿若平时在御花园游赏般自得其乐,高公公不知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只道陛下平日里可不喜欢这种脏污的地方,便张口艰涩地说道:“陛下,隐姑已疯,难成气候,怕是我们多虑了。此地多有不洁,陛下龙体为先,还是回去再做定夺吧。”
  陛下听闻却勾起若有所思的笑意,他扭头看了看疯疯癫癫的女人,又看向忧心忡忡的老人,不由嗤笑:“想不到高公公也有畏惧的事。你是如此害怕直面自己曾经的罪证,想要快点离开吗?朕说过,你不愿留下,朕不会强求你。”
  高公公脸色惨白,几番欲言又止,终是低下头不再言语,只道:“老奴不敢。”
  陛下不再理他,自顾自在屋子里晃荡。这木屋狭小,所陈列的东西一目了然,然而他还是十分用心地一一扫过每一处角落,锐利的目光终于落在一只巴掌大的瓷瓶上。在铺满灰尘的屋子里,只有这只瓶子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极其郑重地藏于矮桌之下,生怕被人发现。
  不待陛下走近,那只瓶子已□□枯的手臂捞走,隐公主清明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慌,将那瓷瓶牢牢抱在怀里。陛下二话不说上前去夺,隐公主无法行走,仓皇间便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本以为他能因此退却,却不曾料到陛下非但没有抽回手,凝住她的目光里反而渐渐浮起一丝得意的笑意。
  她怔愣地松开口,突然明白了什么,望住男人的眸中瞬时涌上愤恨与怨毒。
  高公公见陛下受难,本欲上前效犬马之劳,却猝不及防撞上隐公主流露出的眼神,脸色骤变。
  “哈哈哈!姑姑啊姑姑。”陛下大笑起来,“你不愧是父皇的姊妹,论心计父皇哪里能比得过你。十六年忍辱负重,五年装疯卖傻,你也真能熬。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怎么在某些事上,你就真傻了呢?”
  话音刚落,他出手如电硬是夺走了隐公主怀里的瓷瓶。隐公主发出尖锐而凄厉的哀嚎,匍匐在地嘶喊道:“还给我,还给我!你们这些叛徒没有资格碰它!快还给我!”
  “叛徒?”陛下挑起眉梢,不悦地喃喃。他举起手中瓷瓶,作势要砸,隐公主直起上身去接,形同骷髅的脸庞自沾满污泥的发间露出,尽数暴露在烛光下。那张曾经风华绝代的脸如今已是惨不忍睹,令痛下决心旁观的高公公终是忍不住上前劝阻道:“陛下,她已经疯了,就别再折磨她了。这瓶子里只有一些灰烬,什么都没留下……”
  陛下不以为然,两指捏住瓶口悬于半空,欲扔不扔:“刚才她的眼神,是一个疯子会有的吗?高公公,你别因为内疚就两眼抹黑。依朕看来,你的眼睛是越来越不行了。”
  高公公张了张嘴,心知再劝不动,只好闭了嘴退到一边。
  陛下转目凝住极力想要抢回瓷瓶的隐公主,蹲身在她面前,弯起唇角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隐公主察觉了他的意图,睁大眼睛抓住他的衣袖嘶声哀求道:“不要——!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不要!”
  因为恐惧而愈发狰狞的面容让陛下不忍多看,到底是自己的长辈,面对长辈这般恳求,陛下终是受缚于道德,打消了作弄她的念头。随手这么一抛,便将隐公主视若生命的瓷瓶交还给了她。
  “什么‘天书’,不过一张纸,烧了就是一堆灰,姑姑至于抛弃尊严向侄儿低三下四地恳求吗?”他说是这么说,然而嘴角尚挂着一抹快意的笑容。
  隐公主将瓷瓶紧拥在怀,失声痛哭,听得陛下嘲讽,猛地抬起骷髅脸,痛骂道:“你跟你父亲一样没有人性,你们这两个叛徒!违背天道,妄图篡改天命,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陛下不屑地哼笑:“天命?你指的,就是那张废纸上写的东西?”他扫了一眼瓷瓶,那里面仅剩一些纸屑的灰烬,同那可笑的天命一起在火中焚毁,“可如今坐上王之宝座的人是朕。真可惜呢,不是‘天书’里预示的那个人,你毕生所信奉的东西,它一点都不准。”
  “因为你父亲违背天命,篡夺了本应属于瑞王的帝位,才有你的今天。这皇位本不属于你!”隐公主迎着陛下的嗤笑,咬牙切齿地怒骂。
  “可它现在属于朕!”陛下抓起她干瘦的脖颈,扯着嘴角笑道,“‘身负海棠烙印之人将荣登王座,统御天下’,你已经把这句谎言说了十六年,可有曾想过,你所期待的那个人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他单手握起隐公主的脖颈,仿佛稍一用力都可能将其捏断,闷笑一声道:“你信不信,不论天书上如何预言,现在只要朕一句话,她的生死便在覆掌之间。朕想让她死,她就得死;朕想让她活,她就不准死。”
  一字一句清晰的陈述比任何毒咒都更加有力地刺入隐公主的心脏,她双唇发白,紧紧握住瓷瓶的手也逐渐松了力道,无力垂下。清河般透亮的目中溢出痛苦的泪水,将她满是污泥的脸庞冲刷出一道又一道的水痕,如血迹般触目。
  对手的伏弱就是胜利者最大的欢愉,虽说如此,但得胜于一个废人,着实没能让陛下得到多少快意。隐公主既然没疯,他理应要逼问瑞王与叛军的事宜,可是当他看向伏地痛哭、溃不成军的女人时,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临时改了主意。
  离开破屋之前,陛下突地停住脚步,回过身对隐公主说:“姑姑,作为侄儿对你的一点敬意,让朕告诉你一件事吧。”
  隐公主没有抬起头来,可是陛下知道她在听:“其实今天,你应该已经见过她了。”
  撂下这一句话,陛下踏出破屋,扬长而去。身后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为这抹夜色增添了许多值得回味的愉悦。
  愚蠢的女人,天命……算个屁。誓死恪守所谓天命,所以才会自取灭亡!陛下从不否定神怪事物,自是相信万物皆有定数,可唯独这一点,他坚信不疑。
  夜愈发浓烈,方才还星月朗朗的夜空此时却被乌云笼罩,黑压压遮蔽了天空。破屋里微弱的烛光伴随着女人破碎的哭声一齐挣扎,久久难息。
  这时墙上影子晃动,一个人影无声无息落在隐公主身后,幽深的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犹如永夜般望不到底,黑洞洞的散发着教人不安的气息。
  隐公主良久才发觉身后有人,她讷讷地转过身,全身心都已在陛下最后的致命一击下崩溃,形同枯槁的容颜上连最后一点神采都逐渐消失。她呆呆望着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机械式地张口:“你……是谁?”
  她约摸已经猜到了可能,只是她不明白陛下何必如此迂回,当场杀了她便是。反正不会有人会为一个十六年前的废人而在心,也不会有人发现她死去……她的生命,早在十六年前就随着烧死玉妃的那场大火一起,葬身火海了。
  即恒在女人黯然的眼眸中看到了死意,心头不禁如针扎般痛楚。她所遭受的以及所忍受的一切,简直无法让他相信是出自同胞之手,还是亲兄弟之手。人类之间因欲望而起的争斗,已在这短暂的时日里一次一次将他的认知颠覆,将他对人类最后一点好感都消磨殆尽。
  他无法对这个苦命的女人说出任何宽慰的话,也无法为她做任何慰藉的事。对于她来说,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他也给不了她希望。
  隐公主见他不回答,心想果然是这样。她阖上眼,安然等待死亡,如今只有死亡能带给她解脱,将她自人间这个无边地狱中解放……十六年的忍耐已将她的一切都消耗完毕,她没有等到期待的那一日,便只能在遗恨中长辞。
  只是那个孩子……
  “你杀了我以后,能帮我转告如今的皇帝陛下吗?”她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吐出最后一个请求,“瑾儿是他的妹妹,不管她背负着什么样的出身,都是他的妹妹。他若还有一点恻隐之心,就不要再让世间出现第二个隐姑。”
  即恒心底一震,女人凄惨的模样已经让他不忍多看,他实在无法想象和瑾会变成这个样子。垂于两侧的双手不由自主握起,他压住翻腾的心绪,嘶哑着声音问:“天书上写了什么?”
  隐公主诧异地睁开眼,看了他片刻,嗤笑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六公主和瑾的护卫,是成盛青将军将我派到公主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他的话让女人黯淡的目光掠过一道光芒,她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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