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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拜在沈先生门下,有时他会提起你一两件事来,我便一整日都失了旁的兴致,反复想着你那时是什么模样。”
。。。。。。
二人一时无话。
炉中云寒香燃尽,沈瑜林也不去管,只垂着头不出声。
“可还记得那首藏头诗?”姬谦忽道。
沈瑜林凤眼微敛,淡淡道:“。。。。。。来兮略惶惶,见兮又惘惘,本是天上客,王应自思量。”
姬谦轻叹,道:“如此,你还不愿信么?”
沈瑜林眼睫微颤,抿着唇。
“你心中明明是欢喜我的,只是你不信我,不信我是真心待你。”
见沈瑜林皱眉,姬谦叹道:“或许,你根本还不懂。”
沈瑜林沉默良久,忽道:“三关连审之法已记在这里,可要看看?”
姬谦抿唇,顿了一会儿,道:“先用晚膳,许是快凉了。”
食盒边缘订了层严丝合缝的鹿皮,里头的热气散不出去,菜俱是热的,只是沈瑜林食不知味地用了小半碗白米饭,竟没动一筷。
姬谦唤人收拾了碗筷,立在书案边看了那套三关连审之法,初时他还有些心不在焉,通读一遍后神色才慎重起来。
沈瑜林端着茶坐在旁边,渐渐卸去了心慌意乱,在姬谦沉吟时还大致讲解了一番。
姬谦听完,长叹一声,道:“瑜林心思果真缜密,如此一来也会少些冤假错案。”
沈瑜林抿了抿唇,道:“只这样一来,监举司的职位便要立增许多。。。。。。”
“这并没什么,朝中闲职甚多,调配些人手不是大事,这些俱是实权职位,多得是人争抢。。。。。。”
正说着,水浮钟忽发出一声脆响,原是到了子时。
又是一阵沉默,沈瑜林忽收了宣纸,道:“夜深了,回罢。”
姬谦点头,起身走到房门边,刚推开一条缝,忽听沈瑜林低低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
☆、第43章
姬谦静静立在门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沈瑜林往炉中添了一勺云寒香;轻叹一声,道:“情爱之事于我而言。。。。。。太远。”
姬谦抿唇,不语。
“何况,方才的香与此时的香虽是一般味道,却已不是同一炉了。。。。。。今日你是真心,明日呢?”
姬谦道:“你还是不信。”
沈瑜林淡淡扬了扬眉,道:“你同我之间天差地别;容不得我轻许誓言。”
姬谦低叹;“瑜林,我会等你。”
这话说得莫名;沈瑜林却是听懂了;他凤眼微敛,低应了一声。
待我重登青云时,若君不弃,此生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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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来时匆忙,走得是水路,这会儿返程倒是不着急,沈瑜林靠在马车的软垫上,不由松了口气。
若再像上次那样晕一回船,只怕脸皮都要在两个徒儿面前丢个干净了。
姬谦见他这般,无奈笑道:“不是说晕过一次船便不会再晕第二次了么?”
沈瑜林道:“那都是江南这边哄小孩的话呢!水路便宜,寻常人家赶路多是这般,孩童易晕船,大人便用这话哄着,待上了船,灌一碗药也就好了。”
姬谦揉了揉他的发,笑道:“这样说来,你那几日也不知喝了多少药,怎的不见好转?”
沈瑜林侧头避过他的手,道:“有些人便是天生的晕船。。。。。。你做什么?”
姬谦无奈道:“只是摸摸也不成?”
沈瑜林皱眉道:“我不惯这般。”
姬谦弯了弯黑眸,笑道:“只是不惯,不是厌恶?”
沈瑜林一怔,抿了抿唇。
姬谦见状,轻笑一声,顿了顿,将马车正中的红木小桌翻了个面,却是露出一张棋盘来。
沈瑜林抬眼,正见姬谦从棋盘底下取出两只木雕缕金的棋盒。
“听先生同元亦说,瑜林棋艺甚好,如今马车中长日无聊,可愿同我弈一局?”
沈瑜林只觉方才气氛微妙,便点头应了,接过一只棋盒,入手只觉较寻常的重些,掀开一看,却是副白玉棋子,颗颗光洁莹润。
姬谦微挑了挑眉,掀开自己手边的,也是整盒的墨玉棋子,不带半丝杂色。
“怎么把这个塞进来的?”姬谦皱眉道。
沈瑜林微有所感,将盒盖翻转过来,上头却是刻了赵时的篆书“天作之和”。
原来是。。。。。。姻缘棋。
这也算是古物了,赵时围棋在勋贵之中极为盛行,衍变到赵中后时期贵族嫁娶必互赠姻缘棋,新婚时男子执黑,女子执白,按着棋谱摆出一副和局,意寓成婚后夫妇和谐。
沈瑜林眉梢轻扬,瞥了眼姬谦。
姬谦无奈笑道:“这实在是巧合。。。。。。”
“猜先罢。”沈瑜林探手抓了把棋子,淡淡道。
今日姬谦的运气着实坏,沈瑜林抿唇,执黑先行。
。。。。。。
“你从早晨笑到如今了,我都替你累得慌。”冯绍钦皱了皱眉,放下手中那册沈襄批了注的论语,看向一旁勾着唇眯着眼的姬元亦。
姬元亦哼道:“同你说不清楚。”
冯绍钦极为老成地叹了口气,道:“师弟长大了,师兄也老了。。。。。。唉。。。。。。”
姬元亦一把拍在冯绍钦的头上,顺手揉了揉他发顶,低低道:“罢了,罢了,此事我只同你说,切不可捅给旁人知晓。”
冯绍钦早就心痒难耐了,装模作样道:“君子守诺。。。。。。”
姬元亦嗤笑一声,勾着冯绍钦的脖子耳语了一番。
“师父若是知晓了。。。。。。”冯绍钦咬了咬唇,低低道。
姬元亦眉轻挑,哼笑一声,没说什么。
。。。。。。
姬谦沉吟良久,放下最后一子。
沈瑜林敛目,端了茶盏不再去看他。
姬谦笑道:“是瑜林胜了。”
沈瑜林抿唇,看着胜了一目的棋局,耳垂薄红。
晋时行棋规矩与后世不同,若按大御的规矩,黑子先行。。。。。。要让一目的。
姬谦棋力精湛,却因初时布局有些疏忽,他步步为营,快收官时倒下错了一步,竟就成了和棋。。。。。。
姬谦却不知他这心思,瞥见外头红霞漫天,笑道:“天色不早了,便在江宁府中将就一晚如何?”
这江宁知府杨允月前便已入狱,如今正着水路押送进京,姬谦临时遣了闲官代理政务,那府邸却是空下来了。
沈瑜林点头,驿馆人多眼杂,倒不如那杨府清静。
一行车马下了官道,自有随行人员去打点,姬谦看着沈瑜林下了车,瞥了眼身后棋局,黑眸滑过浅浅的笑意。
拂袖,将原本最后一颗棋子换了个位置,棋盘上局势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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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林下了车,瞧见那府邸便是一哂,这杨允也够贪了,府上竟是这般素净。
姬元亦撇嘴,对身后侍从道:“里头真能住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杜若晴却道,“外头简陋,里面却极精致。”
这杨府便是他带人抄的,五品官里,贪墨最多的便是这江宁知府。
姬元亦一向不喜杜若晴,皱眉道:“本世子问你了么?”
杜若晴淡淡道:“下官答世子了么?”
姬谦下了车,正见这情景,斥道:“大庭广众的,像什么样子!”
姬元亦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沈瑜林便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世子明日且将君子诫抄上十遍。”
姬元亦应了,微瞥了姬谦一眼,勾起一个挑衅的笑。
姬谦皱了皱眉,只道:“都站在门口做什么,先进去罢。”
杜若晴抿唇,低头应是。
待进得二道门,四处景色一转,果然显出几分精美来,虽四处摆设俱被抄了去,经过侍从布置后也算可心。
沈瑜林这几日已将监举司事宜筹算清楚,既知了杜若晴便是他日后顶头上司,也不好不同他交待,用了晚膳,沈瑜林便带着锦绣寻到了杜若晴的院子。
杜若晴原没有近身伺侯的人,后来杜府抄家时他赎回了一双曾伺侯过他的老仆,老仆夫妻年岁也大了,唯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儿子,便给了他做小厮,这几日沈瑜林瞧着,倒是个难得机灵的。
“我们家少爷性子冷,可待人是极好的,沈公子莫见怪。”素匀一边笑着引路,一边道。
沈瑜林点头道:“日后便要同杜兄共事,自是要好生相处的。”
说话间已到了杜若晴门前,素匀敲了敲门,笑道:“少爷,沈公子来了。”
“进来罢。”
沈瑜林进了门,抬眼正见杜若晴立在书案前,俯身写着些什么。
杜若晴抿唇,放下笔,看向沈瑜林道:“寻我何事?”
他与这位沈公子只有几面之缘,实在不清楚这人有什么必要在晚间来寻他,若教王爷知晓,又是一桩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