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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相为后 作者:一度君华(全本精校版)-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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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王爷也不顾周遭众人的目光,仍旧垂眸前行,握着殷逐离的手一直不曾松开。
及至中午,沈小王爷安排何先生开始布置王府时,何简先生方才得空凑近了殷大当家,这会儿他倒是一脸叹服:“殷大当家,你如何将我们家爷骗到手的?”
殷逐离正色道:“先生何出此言?殷某出身商贾世家,最讲究的莫过于一个信字。何况在下一介草民,怎敢欺骗堂堂福禄王?殷某敢发毒誓,此事若骗过九王爷一字半句,让殷某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何简摸摸自己的山羊胡,一脸纳闷。
何先生正觉时间仓促,那殷家却周到得过了分。不日便有一群自称是富贵城鲁班手工坊的工匠进了福禄王府,披红绫、挂灯笼、扎绢花,将整个王府装点得喜气洋洋。便连墙上红双喜的剪纸也一并贴好,其手工制作,无不别出心裁。便是沈小王爷的吉服都已备妥。殷逐离甚至命人送了几摞喜帖过来,请他填写九爷需要宴请的宾朋。
十月初七,归来居满园秋花。唐隐坐在草坪上,殷逐离懒懒地将头枕在他腿上。他怜爱地轻抚殷逐离的长发:“明日就要成亲了,不应该好好准备一番么?”
殷逐离伸伸懒腰,并不起身:“郝剑早都准备好了。不过我挺舍不得师父的。”
唐隐笑容温雅:“师父永远都是你的师父,和你嫁人没关系。只是成亲之后你便是大人了,不可再狂骄任性了。”
殷逐离折了一朵白色的雏菊,轻轻把玩:“我不想嫁人,也不想成为什么大人。”
唐隐和她相处十余年,对她可谓知之甚深,自然也看出她并无喜色:“怎么,逐离不喜欢九王爷?”他语声开始凝重,“逐离,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王上的圣旨固然难违,但师父也不愿因此赔上你一生的幸福。你若不愿意,总也还有转还的余地……”
殷逐离翻个身,将脸颊贴在他腿上,许久又叹:“我不是不喜欢九爷,我只是舍不得师父。”
唐隐笑容更加明朗:“傻孩子,王府和殷家才几步路,师父又不会跑。”他以手梳理着她的长发,动作温柔,“能够看着你成亲,师父很高兴。”
“是吗?”他的眸子清澈见底,殷逐离扬手,以那朵硕大的雏菊遮住双目,缓缓道,“我也高兴。”
夜间,殷逐离陪唐隐吃过饭便去了柯停风的院子。柯停风正在晾晒需要阴干的药草,见到她神色不冷不热:“何事?”
殷逐离伸手抚乱一簸箕杜仲,语声轻快:“替我配一副药,能够避子,嗯……外带闺中助兴,你懂的。”柯停风神色严肃:“是助九爷之兴,还是助你之兴?”
殷逐离抿唇:“你觉得是九爷需要避子还是我需要?”
柯停风便进了屋,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别的或者靠不住,但配药绝对配得上鬼医这个名号。
到了十月初八,殷大当家与沈小王爷的婚期到来,一切就绪。酉时三刻,沈小王爷乖乖骑马迎了殷大当家回福禄王府。他什么人也没请,来的几乎都是殷家的宾客。朝中官员知道这是新帝赐婚,但沈小王爷人品德行实在不怎么样,一般自恃清高的臣子不愿同他打交道。好在殷家生意场上的主顾甚多,场面也还气派热闹。
而及至酉时末,门口司仪突然大声道:“王上驾到!”
福禄王府及一众宾客都有些慌乱,万不想他会亲临。随他而来的还有太师曲天棘、太尉秦师等一众大臣,可谓是给足了殷家脸面。
宴未开始之前,有人奉送茶水果品,郝大总管与何先生忙着招呼来客。殷氏领着一拨人接待女眷、孩童,爆竹声四起,福禄王府一时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不多时,素有斐百万之称的斐记东家斐关山携妻儿前来。“殷老夫人,”喜宴上,斐老东家倒是一脸笑意,“殷大当家这些年倒是日渐稳重了。”
殷氏知他为人,闻言亦是面带笑意,不冷不热地道:“大当家素来便行事稳妥,她虽年少,但其做派行事,便是众多年长者也是望尘莫及的。”
“老夫人所言甚是啊。”他摸了摸胡须,又假意感叹,“可惜殷大当家错生了女儿身呐。女儿再好,终是别家的人,到时候这殷家偌大产业,免不了改了外姓。所以虽说富从俭来,殷老夫人却万万俭不得,再富到头来仍是为别人留存着。我斐某就不一样了,总得处处着紧着钱。我常嘱他们俩,”他指指自己的两个儿子,无视殷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待我百年之后,白事从简,只略备一口薄棺、哪怕就草席一卷草草掩埋也是可以。我得留着钱给我斐家的子孙呐……”
赴宴者都是名流,都知道殷、斐两家这点破事儿,他哪是来喝喜酒的,明显是看殷逐离嫁入皇室不痛快,存心来给人添堵的。
殷氏正要答话,殷逐离已经浅笑着行来,她着了一身火红曳地的烟霞云锦,其上以金线绣孔雀、流云,花纹繁复却不显累赘。衣袍右侧自胸前向下所有的衣料全部收拢,合成一朵牡丹,褶皱若云纹,将胸形裹得完美无缺,既勾勒出身材的玲珑曲线,避免原本嫁衣的臃肿,又不减其雍荣华贵。
“斐伯伯所言不妥。”她一开口,众人的目光便都聚了过去,斐百万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他自恃长辈身份,喝了口茶方问:“殷大当家有何高见?”
殷逐离行至殷氏身边,扶着她坐下,声音清悦沉缓:“即使是用草席一卷即行掩埋,斐伯伯的丧事仍是奢侈了。依逐离所见,待斐伯伯百年之后,二位哥哥可省下草席,但得将斐伯伯竖着埋。”
她这一说大家都有了兴趣:“为何要竖着埋?”
殷逐离一脸正经:“竖着埋省地啊,而且竖着埋还只用埋半个身子。”
这下子一众宾客都聚了拢来,连曲天棘都微侧了身,轻声问:“为何只埋半身?”
殷大当家替殷氏倒了一杯茶,声音不紧不慢:“埋半身省碑啊,待他年姆妈与斐伯伯旧友前去吊唁,只须一看上半身,就知道是斐伯伯您死了……”
“噗……”前排沈庭遥半盏茶直接喷杯里,斐关山悖然大怒,将茶杯重重一搁:“你!”
殷大当家替殷氏捶了捶肩,无视他的怒色,反倒带了三分嘲讽:“若非如此,斐伯伯那点儿微薄家产,如何养得活子孙呐?”
斐关山气得拍案而起,殷氏轻声道:“逐离,不可失礼。”
殷逐离再开口时语声温柔,全无方才的讥讽嘲弄之意:“姆妈多虑了,斐伯伯大人大量,岂会跟逐离一个小辈一般计较呢?”
周围众人一阵哄笑,斐关山又怎不知此乃今日在场多为贵人,真正闹将起来,他绝对讨不了半分好处,当下又恨恨地坐了下去。
言语间吉时将至,殷逐离盖了红盖头,由喜娘搀扶着入到喜堂,起身时她隐约感觉到有人注视,微撩了盖头侧目一扫,只见大将军曲天棘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逐着她,含义不明。
今日九爷大喜,他的母妃何太妃也到了王府,拜天地的时候殷逐离隐约瞄到她。她着了一身汉风的留仙裙,绾了堕马鬓,发间别无赘饰,仅在鬓边插了朵紫色的珠花,在满堂喜色中显得朴素出尘。沈小王爷时年十六,她年纪应该也不轻了,然而她的肌肤仍细腻光泽,青丝依旧乌黑浓密,仿佛冰窑中封存的一段年华,任世间孤鸿过尽,她自青春不老。
殷逐离隐约能理解沈小王爷为何生得这般美貌了。
待拜完高堂,将要送入洞房,殷逐离突然倒了杯茶行至曲天棘面前,二话不说,敛裾跪拜,献上清茶一盏。此举惊得众人都是满头雾水,曲天棘目光锐利如刀,然此时若拒绝,更惹人注目,他只能接了那茶盏。满堂目光都汇聚在二人之间,他饮了那茶,殷逐离也不多言,随九爷入了洞房。
殷梦鸢气得面色铁青,这就是她养大的好女儿,完全就是一只没心肝的白眼狼!
殷逐离半扶半押地将沈小王爷带入了洞房,里面亦布置得当,入目皆是一片喜红,红色绣龙凤呈祥的纱帐、红色的牙床、红色的百子千孙被,上面还放着许多莲子、红枣、桂圆等喜果。儿臂粗的龙凤烛高掌,烛影映照着墙上艳红的喜字,桌上盛喜饼、果点的碟盘俱都妆点了红绸绢花,果然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喜娘送了交杯酒上来,沈小王爷不自在:“一定要喝这个吗?本王感觉像是在和自己皇兄成亲一样……”
殷大当家闻言即收了那交杯酒,自揭了喜帕对喜娘轻声道:“好了,你下去吧。”
喜娘也是殷家的人,当下恭身退了下去。沈小王爷是以喜娘一下去,他就想出门,刚走到门口,殷逐离便幽幽地道:“九爷若不想成亲,殷某这就去跟王上提。”
沈小王爷又觉得对她不住:“也不是不想成亲,本王只是想多些时间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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