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狗狗书籍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人在欧洲-第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十倍。如果美国的洛克菲勒家族想在野柳的岩石顶端立一尊狗的石像,来纪念一只
失去的宠物呢?钱,他付得起。

中山公园属于台南全体的居民,它属于大企业的董事长,也属于夜市场卖“棺
材板”小吃的摊贩。如果小吃摊贩没有权利割下公园一角去埋葬他的父母,董事长
也不该有权利“租界”公园一块去纪念他逝世四十周年的双亲。公园外的世界,本
来就已经是一个由金钱主宰、割据的世界——有钱人才有房子可住、有钱人才有汽
车可开、有钱人才能玩高尔夫球、上俱乐部……幸好有一个不属于私人的公园,在
里面,有钱没钱的人都踩着一样绿的青草,晒着一样温暖的阳光,望着一样干净的
池水,喂着一样不知世态炎凉的金鱼———

一个公园,你不必向死去的政治人物鞠躬,更不必被迫去追思某个有钱人的双
亲或配偶。

一个公园,里面唯一的铜像是擎天的树干,唯一的亭台是绿针的覆盖,唯一的
字是鸭蹼在泥地上走过的痕迹,唯一的复制品是喷水的池塘,唯一唯一的纪念意义,
是“人来自大自然”的提醒。

有钱人要推广个人意念的方法很多,他可以买块地,建座私人公园,私人公园
里面他有权利刻字、立碑、建亭台楼阁,无人可置喙。但是,让私人的归私人,大
众的归大众吧。





 莫斯科有条街



到了阿贝特街,你才知道,为什么莫斯科街头冷清清的;人,都在这里,在暖
洋洋的阿贝特街。

十月的莫斯科,没什么阳光,好像所有的阳光,在这个星期六的早晨,也聚拢
到这一条街上来了,阿贝特街。

你不断地和漫游的人们擦肩而过,不时要斜着身子免得和对面的人撞个满怀。
在斜身的一刻,突然感觉到油然而生的快乐;能够在一条窄窄的街上,无所事事地
和陌生人摩肩擦踵,知道他们也无所事事,只是为了一街懒懒的阳光而来,知道在
你们几乎撞个满怀的刹那,你对他毫无戒备,他对你毫无芥蒂,这不是幸福吗?



 诗  人



满脸胡须的父亲牵着幼儿的手排队等买冰淇淋。用眼睛笑着的女郎把头倚在情
人的肩上。一个年轻人在卖花,黄色的玫瑰花。沿街的墙角上立着一张张框好的画,
怀才未遇的画家也倚着墙根,把脸朝着太阳,闭上了眼。一个酒糟鼻老头穿着件军
夹克,缠着路人要解说他衣领上每一个勋章的故事。

前面有密密一圈人,你斜着肩挤进去。

圈子中间站着一个年轻人,脚蹭着双破旧的运动鞋,个子高瘦,长手长脚的,
在群众专注的眼光照射下,好像有点不知所措。他削瘦的脸颊显得苍白。你不知道
他要做什么。

他开始了。他的声音,由低沉转而高昂,声音里似乎有一条绳索,套着围听的
群众,把他们向中心一点一点拉进。他的脸上有了血色,黑沉沉的眼睛里好像凝聚
了燃烧的炭火。阿贝特街流动着人声喧哗,这个角落却在潮流之外自成一个内聚的
漩涡。

他在念自己的诗。

他念完了一首,群众狂热地鼓掌,等候下一个诗人踏进圈子。

朋友在你耳边解释诗的内容:批评苏联在阿富汗参战,渴望和平、自由、人权,
要求心灵的解放,思想的解禁……

可是你没有听见,你好像中了魔一样,眼睛直直地看着念诗的青年,看见他深
邃的眼睛逐渐涌上了泪水,看见听诗的群众神情凝重肃穆,好像面对着这世界上唯
一的、重要的事情。






你觉得晕眩,感觉是一个你以为死了多年的人蓦然站在阳光耀眼的大街上和你
谈今天中饭吃了些什么。

诗,不是早就死了吗?他的骸骨不是早就铅化,不占地方,一页一页地夹在灰
扑扑的书店角落里,任谁也记不得?你也知道,偶尔,他的化妆师或祭师会把他的
骸骨捡出来,对他的过去生平作一番讨论、比较、定位、翻案等等,但是这些,也
都必须在和殡仪馆一样重要的地点举行才行——譬如大礼堂、演讲厅。来观礼的人
们即使不穿着适合葬礼的服装,至少也带着适合追悼的心情而来;他们心里明白自
己面对的是个已死的存在……

你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大家都说没有春天的北国绝境里,诗,还热腾腾地活
着。机械厂的工人、大学里的学生,把诗打在一页页粗糙的纸上,碰到一个有太阳
的星期六,就跑到阿贝特街上,找到一面斑驳的墙,把诗页一张一张贴起来。人往
马路上一横,对着晴天就朗声把诗念出来,人们围着诗墙也围着诗人。有的还穿着
工人裤,有的提着菜篮,有的让小孩骑在颈上;没有人穿着礼服来听诗。

最后一个诗人也念完了。群众纷纷买诗。挑选自己喜欢的,一张诗一个卢布。
你对那个黑眼睛的年轻人说你要他的一首诗,他却放了厚厚一大叠在你手掌上。

“我写了这么多。”他腼腆地说。

“可是我不懂俄文呀!”你愧歉地说。

你给了他一个卢布,取了一页诗。

有人碰了下你的手肘,是个中年男人,挺着巨大的啤酒肚子,他对你说:

“从外面来的客人,你一定要把我们的真实情况告诉外面的世界!你一定要把
社会主义的真相说出去!”



 复  仇



不远处有锣鼓音乐传来,你已经被汹涌的人潮卷到了街口,街口站着个圆柱,
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巨幅广告。你的眼睛立刻就看到两个触目的英文字:

“铁幕!”

你拿稳了手心里的诗卷,听见乔玛说:

“到了!”

就是这里?

“按照他书里的描写,”满脸胳腮胡的乔玛说,“应该就是这栋楼。”

从弄堂穿过,来到了安静的天井,阿贝特街上的喧声就溶入了远景。这是栋八
层高的老房子,究竟哪一扇窗子是瑞巴可夫和萨沙住过的呢?

一个包着黑头巾的老妇人打开了一扇窗,抖动她的毯子,又把窗关上。

她不就是萨沙的母亲吗?

你是记得萨沙的。

不到廿岁的萨沙,纯洁而正直,对社会主义建国充满理想和抱负,理所当然,
他是共青团的优秀忠贞青年。正由于他的理想和抱负,他批评了一个以政治意识挂
帅的老师,又在学校壁报上作了首打油诗,他被开除了学籍,从此变成一名“思想
有问题”的政治嫌犯,莫名其妙地被逮捕,莫名其妙地被监禁,终而流放西伯利亚。

瑞巴可夫所创造的萨沙其实是他自己,还有三十年代阿贝特街上那无忧无虑的
惨绿少年。斯大林掌权之后,白色恐怖无声无臭地钻进了人们温暖的被褥里。无忧
无虑的惨绿少年开始在半夜里失踪。忠贞的老党员突然发觉自己已成为“人民的敌
人”。在国家利益的大前提之下,像萨沙那样微小的个人一个一个被抹掉了,像小
虫一样,被一只看不见的手。

有多少像萨沙那样被抹掉的个人?你听历史学者说,在一九二四到一九三八的
短短四年之间,八百万苏联公民被逮捕,罪名都是“反革命”、“叛乱”。至少有
五十万人被枪毙。

你也听波兰人说,苏联征了一万多名波兰壮丁到苏联去,这些人一去不回。大
战后在卡定河边有人发现浅埋的万人冢。苏联政府说是德军干的,卡定河边的老村
民却说:

“骗鬼!我在德国人打进来以前就知道那儿有个万人冢。”

七十八岁的瑞巴可夫说: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身历万劫的我却不死——我活下来,就是要为那枉
死的人见证复仇。”

他复仇的宝剑只是一支笔。在一个百般禁忌、人人耳语的社会里,你发现,连
小说也活得狂然,发高烧似的狂热。八八年二月,精装本的《阿贝特儿女》上市之
后两天内售空:五十万本。没买到书的人只好到黑市去买,一本两百美元,大概是
一个工人的月薪。到八八年年底,书已经印了两百五十万本。



 反  扑



你明白这些人不是为自己买一点可有可无的消遣,就像阿贝特街头驻足听诗的
人不是在观赏一场风雅的表演。听诗,是给禁锢的心灵松绑的片刻;读瑞巴可夫的
小说,是给心灵疗伤吧?那曾经跋涉到西伯利亚千里寻夫的妻子,那半夜里眼看着
儿子被逮走的母亲,那接到通知往监狱领尸的父亲,几十年来小心谨慎地活着,几
十年来那欲流的泪不曾流出、淤积的血不曾放出。瑞巴可夫的宝剑划开了伤口,让
泪水和着血水倾泻出来;他的小说,与其说是艺术,不如说是人生吧!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