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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牟再思无法想象有多少人进去浏览过帖子了，并且记住了叫做牟再思的这么一个人。
牟再思瞪着自己桌子上的电脑，一动不动，像是上面爬了一只巨大的虫，她害怕她一动，那虫子便会飞起来袭向她，所以只好妄图用目光杀死它。她迟疑着不敢开机。如果打开，她必定手贱忍不住去刷帖子看大家对她的回复。
然而之前孙沫布置了一篇策划，今天规定要上交。
牟再思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了一旁的日历上。今天的日期上，有一个大大的圈圈。
晚上吧。
晚上，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再思——”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牟再思打开门，是隔壁寝室的陆晨。
“嘿陆晨。”
陆晨露出一抹大大的微笑，朝自己身旁一指：“我下楼的时候碰到这个人，是法学院的。说有事要找你啥的，我就把她带过来了。”
牟再思目光落在那个人身上。
是一个女生。肤色白皙，齐刘海，刘海修剪得很平很整齐，然而刘海看起来很厚，闷在额头上。鼻梁上驾着一副黑眼镜框，没有镜片，纯粹装饰用的那一种。
“你是……”牟再思搜索着记忆，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消息。
“您好，我是法学院12级的学生，我是方微。”
牟再思看着她伸出来的手，握上去。
方微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本小本子，她脸上温婉地笑着，目光柔和而犀利。
“我是校内记者团的，目前担任A大BBS八卦版版主。”
牟再思的目光沉下来。
方微一手撑住门板，稳稳当当的。
“我该说的昨天都说了。”
方微点点头，表示赞同，然而她接着道：“那你一定还没有去看最新动静吧？”
“我不敢看。”牟再思坦白。
方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放心吧，牟再思同学，我这次来没有恶意。我只是针对昨天你发出回复之后大家对你提出的质疑筛选了一些比较合理的，来问一下你。”
牟再思狐疑地看着她。
方微耸耸肩，摊手：“我喜欢有格调的八卦。我是个有法律精神法律意识以及职业操守的人。”
牟再思若有所思地道：“诽谤罪罪名是不轻。”
“那如何？对了，忘记说，还是有很多人支持并相信你的。”
“哦。”
“……你想，把有些事情讲讲清楚，对你也有利不是吗？”
“哦。”
“……我写完稿子后当着你的面上传。”
“成交。”
牟再思看着方微，忽然想到什么，把手机的录音机打开。
“……作甚？”
“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为我清白的证明。”
“……你赢了。”
牟再思找到位置坐下。寝室另外三只出门了，正好只有牟再思一个人。
“我说……版主大人……”
“怎么了？”
“为什么A大的同学也这么八卦呢。”
方微似乎怔了怔，随即推了推眼镜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43告白和告白
42
方微在位置上坐下。
“你还没看帖子吧。”
牟再思坑出一个一次性杯子递给方微；道：“没有。”
“那也好，看了心烦。那我问了，牟再思同学，在你回复的帖子里，你说你那晚去的校医院？”
“是的。”
牟再思跟着坐下来，心里琢磨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坐在局子里被请去喝茶的既视感。
方微一推眼镜框：“那请问；你是去看病的吗？”
牟再思喝水的动作顿了顿：“怎么？”
方微笑了笑：“告诉你也没关系，有人指出说；如果你是去看病的话，病历卡或者开药的单子可以作为证明的。”
“扔了。”
“什么？”
牟再思放下水杯；又说了一遍：“开药的单子，我扔了。”
方微的目光落在牟再思身上。
牟再思看着她：“要再一杯水吗？”
“不用了。”方微说：“为什么扔掉。”
“没想到会派上用场啊。”牟再思摸摸鼻子：“而且只是几块钱的药而已，没想过这么多。”
“这……”
“我还怕哪天不小心把单子捎回家；让我老妈担心。”牟再思缓缓道：“让校医帮我证明不行吗？”
“人家会说你是串供的。”
牟再思一撩眼皮：“老实说，这不过是个莫须有的八卦，没想到搞得这么严肃。你说如果我报个警，让警方来插手这件事，你看怎么样？查个IP地址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吧？”
“诽谤罪这种罪名……”
方微打断她：“这只是一个绯闻而已。”
“前阵子那个村官因为在微博上发了几条议政的微博就被抓起来劳教了。”牟再思说。
“那……”
“可是到那时候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今天蒋澜会长会回来，我试着去校医院附近看看，再发个寻人帖子，试着把那个同学找出来。”
“你……”
“我是清白的，所以我不会怕的。”这个对话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那……”
“实在不行，我只好诉诸法律了。”
牟再思开口说道，方微怔了怔。牟再思将目光转到一旁的钟上，忽然开口：
“不好意思，我待会儿还有事。”
方微继续愣着。
牟再思把目光挪到她身上。
方微表情僵了僵，最后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谢谢您的合作。”
“嗯，其实您只问了一个问题，我以为会有很多个的。”
方微捏紧了手中准备好的访谈小册子，无语凝咽。
“那我就先走了。”
牟再思点点头，在方微出门的时候忽然伸出手拉住她。方微诧异地回头。牟再思歉然道：
“抱歉，我……我很难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件事，很抱歉，我的态度可能不是很好。”
方微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没事，”
“我了解的。”
方微离开的一瞬间，牟再思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写稿子的记者吗？她以前也是的。
提出告诉……她也想过。但是到那个时候，牟再思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勇气在学校里待下去。辅导员校长不知道会怎么看待她这个给学校添了麻烦的人。
好烦躁。
明明上一世她都低低调调地活过来了。
牟再思把脸埋进抱枕里。长长久久。
……
晚上九点。
“再思，你在干什么？”
二青和老大从市区回来。牟再思从电脑前转过头：“付佳静呢？”
“她还在楼下打水。”
牟再思的肚子忽然发出“咕——”的一声饥鸣。
老三回过头来：“你不会没吃饭吧？”
“我……”
二青路过牟再思身边的时候忽然惊咦了一声：“再思你……”
牟再思看了眼自己的电脑屏幕，耸耸肩：“我在看帖子留言。”
终究还是忍不住。
这帮人，挣脱了现实道德的束缚，去了虚拟网络，完全就忘记了自己应该怎样做一个人，各种人身攻击高贵冷艳的指点江山的言论层出不穷，似乎平日里的生活有多不如人意，这里就要别人也多好看，全然地抛却了作为一个人应有的传统美德。
哪里会有多少人真的去探求一下事情真相？都是如草般见风便倒伏，谁势微了，便跟着上去踩一脚，谁形势扳回来了，更要上去踩一脚。
多方便啊，别人说怎么样，自己跟着说就可以了。
多简单啊，知道这个人最害怕最讨厌什么，自己就说什么就是了。
牟再思不知道多想上去和他们争论。然而不能。她必须有理智，有理性。
这不是一个快意恩仇的社会。
至少她没有一个可以快意恩仇的资本。
牟再思的手指掐进肉里。
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杨慕。
是活动部又怎么了吗？
把电话接起：“我是牟再思。”
“对不起。”
“……啥？”
电话那头静悄悄的，似乎可以听见蝉鸣声。
“牟再思同学，对不起。”
牟再思有点慌：“你不要光对不起啊，我现在经不起吓的。”
电话那头传来几秒的停顿。
“我……我就是那个论坛上第一组照片上的那个人。”
“……什么？！”
“我刚知道这件事情。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牟再思亟亟打断他：“等等，你这话的意思不会是……你是那个发照片的人吧？”
“当然不是！”
“那你对不起什么？”
“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啊！如果我那天没有跟你讲话的话，你就不会被有心人污蔑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那你学生会聚会那天怎么没有告诉我你就是帮我指路的那个……”
牟再思的话忽然断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情绪。很纷乱。有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底翻搅。
“这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的。那天我迟到了。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如果不是你我一定找不到目的地的……”
“我就是觉得我有责任！”杨慕忽然大声说了一句：“不是和我没有关系的！”
……
“对不起，吓到你。”
“没有……”
“牟再思同学。”
“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