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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岛之春-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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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真仍然紧紧抱着大哥。

他静静落下泪来。

马律师说:“这次,你去澳洲悉尼,单程飞机票,好好韬光养晦。”

从头到尾,许家华没吭半句声。

马律师叫家真:“你爸等你呢。”

回到家,一进大门,只觉全屋新装饰,他推开房门,松口气,幸亏小小寝室如旧。

他累极倒床上。

梦中看见有人走近,轻轻问:“痛吗?”

那声音像天使一样温柔动听。

他看到那蜜色皮肤的少女凝视他,褐色大眼充满关怀怜悯,嘴角含笑,“痛吗?”

家真点点头。

这时,他醒了。

家英推门进来,“家真,有朋友找你。”

“找我?谁?”

“罗一新自伦敦赶来看你。”

“嗄。”

“家真,对一个少女来说,这是很勇敢的示意行为,请珍惜她的心意。”

“我明白。”

家真匆匆走进会客室,一新满面笑容,“家真,我来支持你。”

家真忍不住,与一新紧紧拥抱。

“你的功课呢?”

“纯美术,没有习作。”

家真不由得感激。

家英仿佛已经取代大哥位置,他笑着进来说:“我已邀请一新在我们家小住作客,家真,你带一新参观蓉岛。”

家真点头。

翌晨,探访过母亲,他俩由司机载着环游蓉岛。

游遍了所有名胜点,家真忽然问司机:“是否有一所新市镇?”

司机点头。

“可以载我们去看看吗?”

“那不是观光区。”

“请把我们送到那里。”

司机无奈,只得开车驶去。

新市镇离市中心三十分钟车程,家真只怕是简陋木屋,但是却看到十几幢灰色钢筋水泥高楼,密密麻麻窗户,一幢可住千百户人家。

人来人往,异常挤逼,老人小孩挤在走廊中玩耍聊天,甚至捧着饭碗兼洗衣服,乱且脏,他们已完全失去本身文化及原有生活方式。

一新不愿意深入探险,拉一拉家真,“走吧。”

她的爱是狭窄的。

对比之下,家华一直为土著争取,那种爱,广博伟大,可是无人欣赏。

--把土著赶在一堆,免他们闹事。

他们有碍市容,故此远远放逐。

家真想到大哥说过:“这原是他们的土地,他们的河流,他们的森林。”

现在,他们只余一格水泥狭窄居所。

那蜜色少女也住在其中一格吗?

一个十一二岁女孩抱着婴儿走出来,凝视生面人。

她也有相似褐色大眼,瞳孔似映出遗传的河光山色大红花,但这一切渐渐隐去淡出,原始的天真自由均被灰色水泥森利占据。

一新又轻轻说:“走吧。”

家真不得不离去。

经过一片空地,有群少年踢球,一只足球飞出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险些打中一新。

大块头司机怒目相视,其中一个少年陪笑走过来讨球。

家真息事宁人,把球跑过去,少年接住。

忽然他叫出来:“许家真,是你吗?”

家真停神一看,“钟斯,”他大声喊:“好家伙,是你,钟斯。”

可不是就是混血儿钟斯,头发惶惶,眼珠黄黄,皮肤晒黑许多,可是还是有点脏相。

司机立刻说:“我先陪罗小姐返回车子,家真,你马上回来。”

司机当新区如瘟疫地。

家真握住钟斯的手,“老友,别来无恙?”

钟斯黯然无言。

“喂,好汉不论出身。”

钟斯强笑,“是,还有大丈夫能屈能伸,华人最擅这些空话。”

家真问:“现在你住这里?”

司机待罗小姐上了车,关好车门,站车旁监视。

“是,我父一去无踪,偶尔邮寄家用回来,我只得与母系亲戚厮混,一辈子去不了英国,我此刻在本地学校读书,交了一大堆新朋友。”

汽车响号。

“叫你呢。”

钟斯转头,回到他的球场,他的世界。

家真还想叫他,但觉于事无补,只得静静上车。

一新松口气。

司机迅速把车驶走。

傍晚,家真问二哥:“怎样寻人?”

家英诧异,“你要找谁?”

“譬喻,我想找一个失散的友人。”

“登报,委托私家侦探,报警。”

“蓉岛此刻也百余万人口,茫茫人海,不易寻获。”

“家真想找谁?”

罗一新看着他,觉得小男友像放在她面前深奥的一本书,封面还未曾打开,扉页说不定已经是个秘密。

家英拍小弟肩膀,“明日接妈妈出院,后日回去读书。”

家真不语。

“我们算是幸运,你看本地只得一间英语大学,打破头才进得去,学生通通读得千度近视,佝偻背脊,死背书到深夜,除却应付考试,一无所知。”

一新笑笑,“香港也是。”

这时家真想起来说:“大哥讲过,香港有一个好处:吃得起批评,人没骂他,他自己先骂起来,言论自由。”

家英不想提到家华,走进书房。

一新趁没人,探过头去,轻轻问:“你要寻找谁人?”

家真鼻端闻到一股香氛。

一新微笑,扬起手腕,“这是我家代理的波斯大马士革玫瑰油,真好闻可是?”一新的世界温馨旖旎。

母亲出院时用一方丝巾遮住面孔挡风,她瘦削如影子。

两兄弟担心她健康。

家英说:“妈,再过一年多我就回来。”

“照顾弟弟。”

尽管许家也有不如意的事,他们却不会为来回飞机票费用担心。

回程中家真把母亲十年前小照给一新看。

“那时妈妈多丰硕。”

“这手抱小胖子是谁,哇哈,是许家真吧。”

家真腼腆。

“许伯母真幸福,你们两兄弟那样爱惜她。”

“是她首先无微不至,全力以赴爱护我们,妈妈对我们从不藏私,绝对容忍。”

一新看着他,“假如有一日,要你在妈妈与妻子之间选一个,你怎样做?”

家真笑,“我没有妻子。”

“将来呢?”

“我妻子必需明白。”

“倘若她不了解呢?”

“我不会与她结婚。”

“或者已经结婚呢。”

“我只得一个母亲,我一定要侍奉母亲。”

“哗,好孩子。”

“谢谢你。”家真无奈接受揶揄。

因为大哥叫妈妈伤心,家英家真想尽办法补偿。

接着一年,家华音讯全无。

家真发育得很好,与二哥一般高大,宽肩膀,浓眉大眼,不常笑。更不大说话,可是脸上一股憨厚特别讨人喜欢。

华裔女同学喜欢借故兜搭,可是罗一新时时骄傲地回答:“我先看到他。”

这是真的。

与别的年轻人不同,家真喜穿西服,即使穿牛仔裤,他也加一件外套,品学兼优的他是罗家心目中未来好女婿。

罗氏对家真说:“随时欢迎你来香港,观光,小住,发展,我们愿意做东。”

一新笑得合不拢嘴。

她觉得女子结婚最佳年龄是十九到二十一岁,迟了就来不及了。

那时,一般人想法如此:女生的大学文凭,是名贵嫁妆,并非到社会搏杀的盔甲。

整个社会都那样想,也就没有什么不对。

小小罗一新一早就有结婚念头。

可是,她还得等许家真到二十一岁,那真是段漫长的日子。

自足球场走到实验室,从演讲厅到宿舍房间,家真知道这是他的流金岁月,但是,为什么还这样苦闷呢,他学会喝基尼斯班品脱,也学会同蓝眼金发女说:“今晚不,我有点累。”

家英毕业回家,他雀跃,“好好照顾妈妈。”

家英笑,“你照顾自己。”

家英到赫昔逊任保安主任一职,与父亲做了同事。

家真有空回去探访二哥,只见他英姿勃勃,有股煞气,他扬起外套衣襟,给小弟看他配戴在腋下的手枪。

小小精致皮制枪套用带子系紧肩膀,一伸手便可拔出枪械,家真看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配用武器?”

“地方有点骚乱。”

“何故?”

家英沉默。

“有什么事?”

许惠愿答:“蓉岛酝酿独立运动,英国人行事小心,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家英你是赫昔逊私人保镖?”

“家英一组人保卫整座赫昔逊大厦,最近大厦装置精密监察系统,都是家英杰作。”

“爸太过奖。”

“用来对付谁,土著,华裔?”

许先生忽然说:“妈妈叫你呢。”

家真到园子看母亲,蹲在她身边。

“决定读哪一科?”

“妈妈可有主意?”

“到名校做牛后也有划算。”

“妈妈真可爱,那就到剑桥挑一项像中东历史之类的冷门学系来读吧。”

母亲展齿而笑。

家真把头埋在母亲手中。

“学校有什么趣事?”

“有,听这则:华人同学会到大使馆借资料,大使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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