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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耶安目光十分安静，嘴唇沉沉地动了一下，淡笑地吐出一个字：“是。”
“怕什么？”伊希斯伸手拂动了一下自己的水蓝长发，问道。
利耶安微微一笑，情绪很平静，但对夏维和伊希斯，他的话却说得毫不隐瞒：“我做错事了。今天问询这两个拉米雅的隐形刺客，这件事，不但不该由我来做，就算要做，这样做的也不对，是我情绪失控了。”
夏维眼中的利耶安，突然变得很怪异，他说自己情绪失控，但在他脸上，哪里能看出一丁点失控的样子来？
利耶安低下头，沉声道：“抱歉，给我三分钟平静一下。我不能带着一身戾气去老师那里……”
***
虽然有三分钟的平静时间，但回到夏洛璐的房间里，夏维看到的还是斯特恩不悦的脸色。
斯特恩的刀子嘴豆腐心，夏维是早就知道了，刚才是斯特恩自己让夏维他们去看看利耶安，现在利耶安站在他面前，却是遭到了他一通数落。
“一个王者要顾全大局，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斯特恩的法杖重重敲在利耶安的脑门上，花白的胡子一吹一吹的，“杀俘，审讯，这些事情会磨灭你的心志，让你的性格变得阴冷残酷，一个只会用阴损之术的人绝对没有办法站在迦楼罗族的顶端。你的冷静呢？你的稳重呢？这么多年都白教了你吗？”
利耶安苦然一笑，点头道：“老师说的是，今天是利耶安冲动了。”
“你能冲动吗？你以为自己有冲动的资格？今天只是几个刺客，如果明天是在对上拉米雅族的战场上，你的冲动，会让迦楼罗族付出什么代价？”
夏维拉了拉斯特恩的袖子，轻声道：“老师，殿下已经问出了深渊曼陀罗的事。”
斯特恩这才停下来，点点头，问利耶安道：“真的？”
利耶安先扶了伊希斯到旁边坐下，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时的淡然稳重：“深渊曼陀罗，是拉米雅族不常见的一种匕首的名字，能利用拉米雅族的斗气特性，将斗气隐藏在伤者的体内，在一定的时间爆发出来，发动二次攻击取人性命，但最关键的，还是这把匕首的锁魂效果。”
“怎么解决。”斯特恩直接问关键。
“深渊曼陀罗准确来说，是一种十分困难的微型阵雕，必须要懂得阵雕的雕晶师才能看出其中奥妙，不过我想夏洛璐等不到那么久。那么，第二种，深渊曼陀罗，也有一种强行冲破的方法。”
“具体做法。”斯特恩仍是简短地问着关键。
“比如我出手对夏洛璐发动攻击，又比如毒系法师对夏洛璐的伤口施法。”利耶安说着看了一眼床上容色绝美的夏洛璐，眼底闪过一抹绝不应该出现在他眼中的情绪波动。
这是担忧。
夏维最不会认错的，就是这种情绪。
不过情绪的动摇只是一瞬的事，利耶安沉稳的声音继续道：“我不确定多强大的伤害才能破碎掉深渊曼陀罗，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很危险。”斯特恩轻轻吐出了一句，但沉默了一分钟之后，却又吐出一句，“危险，也必须做。
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夏维已经十分虚弱了，在利耶安的直接命令之下，她不得不先去休息，斯特恩派人去了城主府那边报了声平安，让那边的大宴照常进行，夏维他们留在领主府不会回去了。
同时，罗德领主封锁了领主府，不让外面的人知道府里的发生了什么事，对私军的死亡士兵，他还有一大堆的清点和抚恤工作要做。
拉米雅隐形刺客的手法十分精妙，夏洛璐一开始失血太多，奈魅尔们再怎么补充生命潜能，也没有办法直接将他失去的血补回来，所以他现在身体本身还是很虚弱的。
体内的深渊曼陀罗还有两天才会爆发，所以斯特恩他们决定，再等一天，让夏洛璐的身体状况好一点，再按利耶安的方法尝试。
***
入夜，艾尔达第六街，荆棘酒馆。
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绝色女子，飞身进入酒馆的顶层，在一个宽敞的，弥漫着清香味的房间里，十几个二十岁左右，姿容各异，但都容貌俏丽的女子已经等在了那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不解和焦急。
“安娜苏，情况怎么样？”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女子一进来，就立刻被团团围住。
“小主人说不用跟着他，所以进了夏尔府之后，我就回去处理别的事情了，听到城主府宴会那边有动静，才刚刚赶回来，根据沿途哨人的描述似乎是去了领主庄园。”安娜苏脱下夜行衣，甩开束成一束的长发，皱着眉回答道。
“那领主府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用尽办法，但罗德领主戒严了庄园，完全进不去……”
安娜苏摇了摇头：“我去试过了，确实进不去。庄园范围很大，旁边没什么人居住，那里也没有我们的哨岗。不过我看到庄园西侧的墓地，有很多尸体运过去，情况可能很不好。”
“那怎么办？小主人不会有什么事吧？”一听安娜苏这样说，房间里的人都更加焦急。
“我也不知道，大家准备好黑荆棘礼花，小主人是我们黑荆棘的主人一定会看到，凌晨时分，我们就燃放黑荆棘礼花。”
一行人动作很敏捷地从怀中掏出礼花做好准备：“然后呢？”
“如果小主人还是安全的，看到黑荆棘礼花，立刻就会前来跟我们联系，让我们放心，若是到明天傍晚，他还没有消息，那么就说明他有不测，同时梭鱼传书所有正在执行任务的黑荆棘，放弃任务，立刻来艾尔达会和。”
“安娜苏……难道我们要……”
“是的。”安娜苏的眼睛里光芒坚定，“如果小主人没有回应，我们就——强攻帕米尔庄园。”
第七十三章 诅咒法师
第二天清晨的领主庄园，雪一般死寂。
西边的墓地来来往往的，都是私军里的士兵，送别的场面，虽然没有人落下泪来，但走过墓地的人都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十分阴沉。
军人的葬礼，没有神官的祝祷，只有刚劲而缓慢的军乐声一遍一遍地响起，游荡在帕米尔领主府墓地的每个角落。
“我们的生命，与他们同在，他们的荣耀，与我们同享……”领主私人军队的骑兵队长，将手上的血红长矛插在干燥的土地上，字字铿锵。
骑兵队和后面的步兵队发出一声呼喝，长矛利剑顿地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里葬着他们的朋友、兄弟、上司或者下属，前一天还和他们一起站岗、守备的士兵，今天就躺在了冰冷的坟墓里，跟他们永世隔绝。
法师队的一些女法师，都忍不住偏开目光，不去看那整排整排绵延到墓地山远处的一座座新墓。
满山的青松翠柏，遮荫着崭新的大理石墓碑，冷色四溢。
罗德领主去了两次墓园，但都没有进去。这么多年，宁静的领主府还是第一次发生如此大规模的伤亡，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一双双忠诚不屈的眼睛。
伊索米雅挽着罗德领主的手，为他抹平深深皱起的眉，轻声道：“走吧。”
罗德领主无力地抓住女儿纤细的手指，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伊索米雅，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罗德领主慢慢走在回城堡的小路上，仰起头看了看暗蓝的海面，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不擅长的。如果这样想，我是不是该一辈子怨恨自己不是一个温蒂尼呢？”
罗德领主叹了一口气：“五千精兵杂乱无章，竟反倒在区区五十个人面前吃了这么大的亏，伊索米雅，我想解散领主府的私人军队，你觉得如何？”
伊索米雅一怔：“父亲，这种事情你从来没有跟我商量过……”
“现在跟你商量也不迟。我知道你，伊索米雅，你本是能协助一个王者统领整个种族的人选。我相信墨菲特殿下的眼光，这么点事，跟你商量并没有错。”
伊索米雅低下头：“好，但是解散私人军队，并不是一点小事……父亲你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罗德领主嘴唇微动，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父亲是不是觉得，圣殿算计伊希斯哥哥，就是因为领主府有可以被他们利用的东西——私人军队？所以你想，如果解散这支军队，圣殿就不会再让你去做捕杀莉薇娜姐姐他们的事了？”
“……”
“不会的，只要你一天还是一位迦楼罗，圣殿就一天不会放弃利用你，要挟你。几万的私人军队，比不上你一个人的利用价值大。既然伊希斯哥哥身在黄金一代，父亲现在要想的，就不是如何去逃避。”
“……”
“而且，你考虑过没有，这支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大多都十三四岁就到了领主府，如果让他们解散掉……父亲大人，他们，怎么活？”
伊索米雅一句接着一句说下去，从西边墓地回到城堡的路，走了足足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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