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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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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绿色的云彩。夜早已深了,可依旧有稀稀拉拉的人在外头乘凉,小小的半导体收音机里是他听不明白的评书。刚回国没多久的少年只觉得仿佛掉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闹哄哄满是人气的世界。
陷入回忆的莫傅司下意识地按住自己衬衣上第二颗纽扣。后来他十五岁的时候才无意中听到家里白俄的女仆提起男子衬衣正数第二颗纽扣的寓意,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只可以给心尖上的那个人。这种来源于少女情怀的牵强附会,他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是此刻,他心脏一阵又一阵的钝痛分明提醒着他,病床上躺着的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早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狩猎目标,不是一个乖巧懂事的情人,而是他在意和疼惜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了这样的转变?就像我们不知道河流何时会悄然改道,感情的变轨更加莫测。
床上的温禧因为高烧,脸颊有不正常的潮红。她秀美的柳眉纠结在一起,额头鼻尖沁出薄汗,整个人仿佛在噩梦中挣扎不已。没有血色的唇微微翕动着,断断续续地冒出几个破碎的词语,莫傅司听得云遮雾绕的,唯有和他密切相关的两个词听清楚了,一个是“莫先生”,还有一个是“小哥哥”。
莫傅司说不清楚心底的感觉,只觉得一颗心像被细韧的丝线一点一点地缠缚。忽然温禧整个人也开始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在床上扭动起来,仿佛她被什么无形的绳子缠住了一般,两条莹洁的小腿又踢又蹬,挣扎得满头大汗。
“温禧,是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莫傅司一面摁铃,一面俯身紧紧抱住她,不让她乱动。
老院长很快赶了过来,看了看情况后,他挠了挠花白的头发说道,“是心理外伤后的精神压力障碍,只要不发展成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就不要紧。这个姑娘应该本来就性格内向,在那场枪击里又受到很严重的惊吓,所以才会处于情绪易激惹的精神状态,并频繁在梦境里再度体验创伤。”
“那怎么治疗?她这样会弄伤自己的。”莫傅司神态里有不自觉的焦躁。
“这个属于神经官能性病症,目前没有特效的药物治疗。关键要靠患者自身心理素质克服,这样,只要她再出现这种状况,你一定要抱住她,她信任和亲近的人的身体接触可以增加她的安全感,另外,你要想办法和她说话,把她从这种梦魇状态唤醒。”
莫傅司点点头,目送季米特里院长出了病房。
诺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莫傅司一直抱着温禧,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我在这里,就在你旁边,不要怕。”一面还紧紧握着她的左手。
在莫傅司的怀抱里,温禧渐渐松弛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折腾。
莫傅司细白的手指缓缓抚摸过温禧的额角、脸颊,还有下颔,那样娇脆的轮廓,美得近乎渺茫,仿佛眼睛一眨,就会消失一样。
“我该拿你怎么办?”莫傅司叹息似地俯□,在温禧的额头上印了印。
在梦魇里载沉载浮的温禧只觉这一生的不堪悉数幻化为一只只大小不一的野兽,在身后疯狂地追逐着她。
“小破鞋,漏脚尖!”伴随着恶意的讥讽,独来独往的少女仓惶地逃离,然而脚上早已破烂不堪的鞋子却突然整个后跟与帮部塌陷,露出带着破洞的尼龙袜,少女满脸通红,脱下鞋,拎在手里,发狂似地往家里跑,脚底鲜血淋漓。
月经初潮的那一个冬夜,惊惶不已的少女等到的不是母亲的温柔安慰,而是母亲一个被打搅了好眠的清脆巴掌,以及一大盆沾染了血污等待清洗的床单被套。寒冬腊月里,她的手,她的心,乃至血液,通统结成了坚冰。
不能生病,因为除了学杂费这又是一笔开支,不能近视,因为配眼镜动辄几百块人民币,不能留长发,因为会多用洗发水……
从小到大,她没有水果口味的儿童牙膏,没有装在蘑菇状的盒子里的面霜,没有合脚的鞋子,有的只是一年穿到头的校服以及捉襟见肘的困窘。幸好还有功课,
是的,她的功课好到简直令人发指,因为只有功课不会让她伤心和失望,投入几分气力,就有几分回报,不管你是市长千金还是屠户女儿,功课永远一视同仁,功课是让她自尊起死回生的神药。
手指上感觉到了湿意,莫傅司蹙眉一看,温禧的眼角有蜿蜒的泪痕,大概是梦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吧,莫傅司心中又是一阵钝痛,她的少女时期大概也无甚美好的回忆吧。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那样的出身会招来什么样的非难。
人生,横竖就是一场有终点的苦行,爱河浮更没,苦海出还沉。
作者有话要说:莫先生少年时候真是萌SHI人了啊……好想扑倒……

微温和(3)

叶芙根尼娅看着躺在病床上依旧昏迷着的温禧,心疼地问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莫傅司揉了揉眉心,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白得吓人,眼眶下微微泛青灰,薄唇紧抿,像出鞘的刀,“是马克西姆找人干的,想要我的命,她替我挡了一枪。”
侯爵夫人叹了口气,“你打算动手了?”
莫傅司冷笑起来,“我已经动手了。”
叶芙根尼娅正要接口,莫傅司手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
凉薄地勾唇笑了笑,莫傅司朝叶芙根尼娅扬了扬手机,“好消息来了。”
接通电话,莫傅司淡淡地开了口,“父亲。”
那边维克托嗓音低沉,“莫洛斯,你先回来。”
“是。”莫傅司唇角那一抹弧度愈发显得恣意,深邃的眼眸里有狠戾一闪而过。
挂了电话,莫傅司深深地望了望病床上那多憔悴的姣花,扭头对叶芙根尼娅说道,“帮我照顾好她。”
叶芙根尼娅点点头,“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她。”
金色的阳光照射在费奥多罗夫庄园彩色玻璃镶嵌的花窗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莫傅司望着窗户上描绘的圣经创世纪里该隐和亚伯的图案,嘴角讥诮地上翘,不过是为着上帝选择了亚伯的贡品,而没有看中他的,该隐便活生生打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可见在人性深处仅仅为了夺回被分走爱便完全可以在所不惜。而他们费奥多罗夫家族里的弟兄,争夺的可不只是那来自于“父辈”的虚无飘渺的爱,还有沉甸甸的权势和金灿灿的银钱,又怎能不斗个你死我活。
抬脚跨进长廊,莫傅司推开青铜镀金的大门,进了大厅。
管家看见他,恭恭敬敬地弯腰问候,“少爷。”
“少爷?”莫傅司玩味似地挑了挑眉毛,“不是二少爷吗?”
管家依旧面带微笑,“那是过去式了。”
莫傅司双手插在裤兜里,无所谓地耸耸肩,上了楼。
书房的门半阖着,莫傅司敛目垂眸推开了沉重的嵌金桃花心木门。
触目一片狼藉。
马克西姆被维克托的两个贴身保镖反剪双手,狼狈地跪在地上,半边脸全是血。
娜斯塔西娅面色惨白,但仍然高傲地站着,像一只宁死不屈的天鹅。
“父亲。”莫傅司缓缓开了口。
老公爵将用脚踢了踢地上一个包裹着丝带的礼品盒子,面色暗沉如刚出土的千年铁器,“这是你的杰作?”
“这是我给大哥的回礼。”莫傅司神色自若地扫过礼盒边沿早已凝固的紫黑色血迹,仿佛那礼品盒里不是鲜血淋漓的人头,而是施华洛士奇的水晶对鹅。
马克西姆脸色又灰败了几分,空气里弥漫着血的铁腥味儿,娜斯塔西娅忍不住捂住嘴干呕起来。
莫傅司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夫人可要当心身子。”
“莫洛斯,你这条毒蛇,你怎么不去死!”娜斯塔西娅忽然疯狂地扑向莫傅司,尖锐的指甲径直朝着莫傅司的脖子划去。
莫傅司眼神里寒芒一闪,手还未动,只听得沉闷的一声枪响,娜斯塔西娅胸口顿时出现一个血洞,几乎能听见鲜血潺潺涌出细碎的声响,这高大艳丽的女子瞪着维克托,瘫软在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马克西姆额角青筋毕露,怨毒地盯着莫傅司“算你走运,要不是那个小娘们替你挡了那一枪,你早就被射成筛子了。”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走运。”莫傅司妖娆地拉长了声音,“我走运了,你可就不妙了,大哥。”
那一声大哥在他可以拉长的鼻音下,简直像勾魂索命的锁链一样绕上了马克西姆的脖子。
“父亲,我该死。我不该染指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该死,但求您放过我这一回……”马克西姆痛哭流涕,要不是被两个保镖控制着,简直要匍匐着去拉维克托的裤脚。
“你确实该死,你觊觎着不属于你的东西,却不知道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老公爵垂下眼睛,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手枪还带着余热的洞口。
“父亲,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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