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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懂厚黑学的第一本书-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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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劝先生登诸报端,以饷后学,他日更刊为单行本,普度众生,同登彼岸,质之独尊,以为何如?民国元年,月日,淡然。”哪知一发表,读者哗然。说也奇怪,我与绪初同是用别号,乃廖大圣人之称谓,依然如故,我则博得李厚黑的徽号。
绪初办事,富有毅力,毁誉在所不计。民国八年,他当省长公署教育科科长,其时校长县视学(县视学即后来之教育局长)任免之权,操诸教育科。杨省长对于绪初,倚畀甚殷,绪初签呈任免之人,无不照准。有时省长下条子任免某人,绪初认为不当者,将原条退还,杨省长不以为忤,而信任益坚。最奇的,其时我当副科长,凡是得了好处的人,都称颂曰:“此廖大圣人之赐也。”如有倒甑子的,被记过的,要求不遂的,预算被核减的,往往对人说道:“这是李厚黑干的。”成了个“善则归廖绪初,恶则归李宗吾”。绪初今虽死,旧日教育科同事诸人,如侯克明、黄治畋等尚在,请他们当天说,究竟这些事,是不是我干的?究竟绪初办事,能不能受旁人支配?我今日说这话,并不是卸责于死友,乃是举出我经过的事实,证明简恒的话是天经地义,厚黑学三字,断不可拿在口中讲。我厚爱读者诸君,故敢掬诚相告。
未必绪初把得罪人之事向我推卸吗?则又不然。有人向他说及我,绪初即说道:“某某事是我干的,某人怪李宗吾,你可叫某人来,我当面对他说,与宗吾无干。”无奈绪初越是解释,众人越说绪初是圣人,李宗吾干的事,他还要代他受过,非圣人而何?李宗吾能使绪初这样做,非大厚黑而何?雷民心曰:“厚黑学做得说不得。”真绝世名言哉!后来我也挣得圣人的徽号,不过圣人之上,冠有厚黑二字罢了。
                  厚黑丛话卷二(11)
圣人也,厚黑也,二而一,一而二也。庄子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圣人与大盗的真相,庄子是看清楚了。跖之徒问于跖曰:“盗有道乎?”跖曰:“奚啻其有道也,夫妄意关内中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时,智也,分均,仁也。不通此五者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无有。”圣勇义智仁五者,本是圣人所做的,跖能窃用之,就成为大盗。反过来说,厚黑二者,本是大奸大诈所做的,人能善用之,就可成大圣大贤。试举例言之,胡林翼曾说:“只要于公家有利,就是顽钝无耻的事,我都要干。”又说:“办事要包揽把持。”所谓顽钝无耻也,包揽把持也,岂非厚黑家所用的技术吗?林翼能善用之,就成为名臣了。
王简恒和廖绪初,都是我很佩服的人。绪初办旅省叙属中学堂和当省议会议员,只知为公二字,什么气都受得,有点像胡林翼之顽钝无耻。简恒办事,独行独断,有点像胡林翼之包揽把持。有天我当着他二人说道:“绪初得了厚字诀,简桓得了黑字诀,可称吾党健者。”历引其事以证之。二人欣然道:“照这样说来,我二人可谓各得圣人之一体了。”我说道:“百年后有人一与我建厚黑庙,你二人都是有配享希望的。”
民国元年,我在成都公论日报社内写《厚黑学》,有天绪初到我室中,见案上写有一段文字:“楚汉之际,有一人焉,厚而不黑,卒归于败者,韩信是也。胯下之辱,信能忍之,面之厚可谓至矣。及为齐王,果从蒯通之说,其贵诚不可言,独奈何惓惓于解衣推食之私情,贸然曰:‘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卒至长乐钟室,身首异处,夷及三族,谓非咎由自取哉!楚汉之际,有一人焉,黑而不厚,亦归于败者,范增是也。……”绪初把我的稿子读了一遍,转来把韩信这一段反复读之,默然不语,长叹一声而去。我心想道:“这就奇了,韩信厚有余而黑不足,范增黑有余而厚不足,我原是二者对举,他怎么独有契于韩信这一段?”我下细思之,才知绪初正是厚有余而黑不足的人。他是盛德夫子,叫他忍气,是做得来,叫他做狠心的事,他做不来。患寒病的人,吃着滚水很舒服;患热病的人,吃着冷水很舒服;绪初所缺乏者,正是一黑字,韩信一段,是他对症良药,故不知不觉,深有感触。
中江谢绶青,光绪三十三年,在四川高等学堂与我同班毕业。其时王简恒任富顺中学堂监督,聘绶青同我当教习。三十四年下学期,绪初当富顺视学,主张来年续聘,其时薪水以两计。他向简恒说道:“宗吾是本县人,核减一百两,绶青是外县人,薪仍旧。”他知道我断不会反对他,故毅然出此。我常对人说:“绪初这个人万不可相交,相交他,银钱上就要吃亏,我是前车之鉴。”有一事更可笑,其时县立高小校校长姜选臣因事辞职,县令王琰备文请简恒兼任。有天简恒笑向我说道:“我近日穷得要当衣服了,高小校校长的薪水,我很想支来用。照公事说,是不成问题。像顺这一伙人,要攻击我,我倒毫不睬他,最怕的是他廖圣人酸溜溜说道:‘这笔款似乎可以不支吧。’你叫我这个脸放在何处?只好仍当衣服算了。”我尝对人说:“此虽偶尔谈笑,而绪初之令人敬畏,简恒之勇于克己,足见一斑。”后来我发明《厚黑学》,才知简恒这个谈话,是厚黑学上最重要的公案。我尝同雷民心批评:朋辈中资质偏于厚字者甚多,而以绪初为第一。够得上讲黑字者,只有简恒一人。近日常常有人说:“你叫我面皮厚,我还做得来,叫我黑,我实在做不来,宜乎我做事不成功。”我说:“特患你厚得不彻底只要彻底了,无往而不成功。你看绪初之厚,居然把简恒之黑打败,并且厚黑教主还送了一百银子的贽见。世间资质偏于厚字的人,万不可自暴自弃。”
                  厚黑丛话卷二(12)
相传凡人的颈子上,都有一条刀路,刽子手杀人,顺着刀路砍去,一刀就把脑壳削下。所以刽子手无事时,同人对坐闲谈,他就要留心看你颈上的刀路。我发明厚黑学之初,遇事研究,把我往来的朋友作为实验品,用刽子手看刀路的方法,很发现些重要学理。滔滔天下,无在非厚黑中人。诸君与朋辈往还之际,本我所说的法子去研究,包管生出无限趣味,比读四书五经、二十五史受的益更多。老子曰:“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老夫髦矣,无志用世矣,否则这些法子,我是不能传授人的。
我遇着人在我名下行使厚黑学,叨叨絮絮,说个不休。我睁起眼睛看着他,一言不发。他忽然脸一红,噗一声笑道:“实在不瞒你先生,当学生的实在没法了,只有在老师名下行使点厚黑学。”我说道:“可以!可以!我成全你就是了!”语云:“对行不对货。”奸商最会欺骗人,独在同业前不敢卖假货。我苦口婆心,劝人研究厚黑学,意在使大家都变成内行,假如有人要使点厚黑学,硬是说明了来干,施者受者,大家心安理顺。
我把厚黑学发明过后,凡人情冷暖,与夫一切恩仇,我都坦然置之。有人对我说:“某人对你不起,他如何如何。”我说:“我这个朋友,他当然这样做。如果他不这样做,我的厚黑学还讲得通吗?我所发明的是人类大原则,我这个朋友,当然不能逃出这个原则。”
辛亥十月,张列五在重庆独立,任蜀军政府都督,成渝合并,任四川副都督,嗣改民政长。他设一个审计院,拟任绪初为院长。绪初再三推辞,乃以尹仲锡为院长。绪初为次长,我为第三科科长。其时民国初成,我以为事事革新,应该有一种新学说出现,乃把我发明的厚黑学发表出来。及我当了科长,一般人都说:“厚黑学果然适用,你看李宗吾公然做起科长官来了。”相好的朋友,劝我不必再登。我就停止不登。于是众人又说道:“你看李宗吾,做了科长官,厚黑学就不登了。”我气不过,向众人说道:“你们只羡我做官,须知奔走宦场,是有秘诀的。”我就发明求官六字真言、做官六字真言,每遇着相好的朋友,就尽心指授。无奈我那些朋友资质太钝,拿来运用不灵,一个个官运都不亨通,反是从旁窃听的和间接得闻的,倒还很出些人才。
在审计院时,绪初寝室与我相连,有一日下半天,听见绪初在室内拍桌大骂,声震屋瓦,我出室来看,见某君仓皇奔出,绪初追而骂之:“你这个狗东西!混账……直追至大门而止(此君在绪初办旅省叙属中学时曾当教职员)。绪初转来,看见我,随入我室中坐下,气忿忿道:“某人,真正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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