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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半生-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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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本书递送了上来,她没有立即签上自己的大名,她迅速地翻转到书的扉页去瞥了一眼。她发觉,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印在了作者的那行栏次中。她想喊叫说,你们是怎么搞的?怎么连作者的名字都印错了呀?她在出版社工作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失误。这可是一项不可原谅的大错误啊,你们出版社的老总是谁?谁又怎么会如此混账?!在她的意识中,她仿佛觉得自己一定会认识那位老总的,而且还可能是一位很熟悉的朋友,她想当面去质问他。 
一个读者将一只手从人群的无数双手的缠绕之中向她伸过来,手中握着一本书。一个声音高声问道:某某,是你呢,还是你丈夫的名字?而某某书是他写的呢,还是你写的呢,还是你们俩合作写的?她觉得这话问得很荒唐很无聊,甚至还带上了点挖苦的味道,但她又不得不面对。她将对方要她签名的那本新书再一次地翻到了扉页去,赫然见到那个所谓的陌生者的名字原来就是兆正的名字!而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那个声音所说的某某就是他新近刚完成并出版了的一本新书的书名。这是一部最近在读书界和评论界都造成了巨大轰动效应的长篇续卷,续卷与它的那本在十年前面世的上卷互为姐妹篇,这部煌煌百万字数的巨著画轴式地展开了百年上海的历史场景,而一条贯串始终的情节主线是一个已年近百岁的欧裔殖民者的私生子是如何与上海,这座原和他有着相似身世的中国大都市,一起经历了这整整一个世纪动荡岁月的离奇故事。她从没读过此书——凡兆正写的书或文章,她都不读——但她却知道该书的书名以及内容。又有读者在向她提问题了:某某某(在梦的潜意识里,她认定:某某某应该就是书中的女主角)的生活原型是否就是某某某?而某某某与某某又是什么关系?她的那段刻骨铭心的情爱经历是真实是虚构,还是……?问题愈提愈深入,愈提愈尖锐,也愈提愈细节化。她有些害怕了,她觉得一切都有点在开始失控,她极想摆脱这种形势。 
但麻烦的是:不知何时,签名售书会已经变成了一场类似于新闻发布会形式的什么会了,她的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支笔,而是一只麦克风。再没人前来请她签书了,倒有好几个记者在向她发问。她认识他们中的一些,这都是些报社电台和电视台专跑文化圈的记者。有一只电视台的摄像机推上来,将镜头对准了她。她突然感觉到恐怖起来了,这种恐怖有点像八岁的时候在淮海路上的那一回:她觉得周围的人对她都有点不怀好意。她将麦克风用力一摔——她在再怎么样的场合也都必须保持她的那种身份、人格和傲气——然后抽身就想离去。但她发觉,她双腿沉沉地,根本迈不开步,她回过头来,向着不知是谁猛喝一声:“你们让我走!!”接着,便一甩袖一抬腿一用力地朝前冲去。   
尾声(3)   
她将自己惊醒了:就这么样的一场梦。她在原处翻了个身,人软绵绵的,然后便撑坐了起来。她使劲地揉揉眼眶,脑袋瓜感觉很沉。她迷迷糊糊地记起了些什么来。昨夜,她很晚才睡。之前,她与秀秀一同上过一回街,吃了一餐麦当劳,然后便回家来了。整个晚上,她的心情都很焦躁,而且还充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预感。她走进书房,漫无目的地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她想,她一定要做点什么,但,她能做什么呢?她摊开了信笺给我写信,她第一次那么直率那么失态那么不顾一切地给我写了一封长信,她将她这么些日子来一直埋在心底的积言突然一下子都喷发了出来。她问我什么时候能再回上海来,她想死我了——都快想死了!啊唷,现在她记起来了,她的那封还没写完的信现在还摊放在书桌上呢。不行,她得赶快去把它收起来。 
于是,她便起身,先去书房收拾了信,再去幽暗的客厅里走了一圈。一切如常。另一间房间的房门没有完全关上,有轻轻的鼾声从房内传出来。她再走到饭厅里,饭桌上摆放的物件就与昨晚上它们被撂下时一个模样。饭桌的上方有一只石英挂钟,挂钟的长针每隔一分钟都会向前跳动一小格。挂钟的边上是一份月历,月历面上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字迹与数字。她只知道,所有这些字迹和数字都是她自己写上去的。还有谁在哪一天的哪一刻写了些什么?隔了这么些距离,又是这样的光线条件,她看不清。而她,也不想看清。一切都是静止的,但一切都心机暗藏,一切又都声色不露。 
她查了查大门锁的保险暗掣,没上,这表示着,假如兆正昨夜里回来,随时都可以进得来。 
但他并没有回过来。 
关系以及立场,便这么地相互对峙着。在这夜的黝暗里:他、他、她、她,四个人,各自占据着各自目前的生存位置,组成了一个等边的几何图形。就如转动着的万花筒中的图案,虽然每一刻都在改变,但却始终对称、平衡。 
惟光阴,在这人与社会的帐篷之外兀自流过,不急不缓,一点一滴,一分一秒,虽然微不足道,但万古洪荒之中的星转斗移也都拗不过它的日积与月累,更何况是苦短的人生呢?她朝挂在墙上的钟望了望,黎明将在半个小时之后重临人间。但再过十二个小时,夜幕又会重新拉拢。如此周而复始,一切都不变,一切又都在改变中。 
我已在开始下山了,虽然一夜没睡,却觉得格外地精神饱满,充满了向往。天色仍然漆黑漆黑的,一条山道铺展在我的眼前,有一种微白的反光。它的两端都隐藏在黑暗里,惟那截断面被一盏高压水银灯打得通亮。我觉得这一刻自己的感觉状态好极了,我很想即兴写一首喟叹人生无常题材的诗,但我摸了摸口袋,发现原来自己昨夜在出门时,忘了带上纸与笔。 
几乎与此同时,兆正也正忙忙乱乱地从下口袋掏到上口袋。他早已走下了人行天桥,行走在一条窄窄的郊外泥路上。他并没有在这一带发现有电话亭,但他还是不肯放弃希望。他发觉自己又在暗暗地下定某个决心了(他感到好笑:他是个总在下决心,但又总害怕去实现决心之人),他想再走多一段路,到了莘庄市内,他想他无论如何都能找到一个电话亭的。而现在,在经历了整整一个不眠之夜后,他突然又很想记录点什么,但他发现,他在昨晚出门时也忘记带上纸与笔了。 
2001年8月21日 初稿于上海西康公寓寓所2002年5月31日 二稿于香港太古城2003年10月31日 定稿于香港——上海的往返间爱的反面(偶阅旧作,摘诗一首,权充本作后记。)究竟有些什么在爱的反面? 
我不相信纯粹到只是怨、恨、妒,或冰点以下的某种固体镜的反面是水银剥落时仍能照见个肢离破碎的自己。画的反面是一片空白的未曾落笔色彩不曾春天不曾断桥上许仙、白蛇娘子、篷船与油纸伞的不曾共枕的反面是梦,还是醒?昨夜曾漆黑,漆黑间偏有一具裸白不信邪扭动、喘息具体到丘谷分明抽象到一层云烟,雾散如手握一把虚无生的反面是死,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秘是假如根本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从未爱,未因爱而生产出了那种种、种种的割舍不了放心不下遣忘不掉欲罢不能的话   
尾声(4)   
假如这是一种今世一种牺牲一种忍受一场马拉松——冲刺过后,会不会心脏扩大而死而因之成名,而从此发明出了一项称作为“爱”的环球运动? 
究竟有些什么在爱的反面? 
昏暗,似午夜。 
一更、二更、三更、四更,五更之后再没更可敲,除了晨钟,除了霞光万道,除了爱又新鲜,出炉如再世旭日(原作于八九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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