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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半生-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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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而且还经常喜欢留在上海。是吗?是这样吗?——湛玉突如其来就插入了这么一句反问,让他有些意料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但他仍然不露声色地揉摸着热浴后的她的脚趾。有时还会顺着她小腿的圆滑曲线从浴袍宽大的下摆处一路溜滑进去再溜滑出来。他俩就这么样地一躺一坐,随随便便地聊着有关他们四个人之间的很多遥远得已经很模糊了的往事。那时,兆正可能已经对这段缘分有了一种宿命感了,但那时,他与湛玉的关系还不算太差,他们保持着每星期一至二次的做爱频率,只是他开始感觉到有些淡漠了,他不知道这是生理还是心理因素,或者两者兼有?反正那次香港回来之后,他开始憧憬起一种比较清寡的夫妻生活来,互敬互信的那一种,互谦互让的那一种,精神至上的那一种。他觉得他更需要被理解被信任被尊重被感动远比每晚都能搂着一具滚烫而软滑的胴体堕入醉潭堕入梦乡来得对他更具有吸引力。 
一切都是从那家五星级酒店的下午茶开始的。后来,兆正再没见到过雨萍的面,但他们经常保持通电话。一般都是他打给她,而且还都是带点儿偷偷摸摸的那层意思。兆正解释不出自己到底心虚在何处?但每次,竟都能如愿以偿:没有第三者来接听,也从没受过第三者的任何干扰。他告诉雨萍说,人长长的一生的记忆其实也就是靠那么一些平凡而难忘的瞬间串联而成的,那天的下午茶便是其中一次。他们面对面地坐着,乐队在演奏乐曲,那样的断断续续,那样的谈谈停停,那样的喝喝想想,以及双方的脸上都挂有一份似有似无的笑意。他觉得很满足,不再需要什么,祈求什么。他不再需要年轻、漂亮、聪明和性的热烈,他只需要有一个人能与他面对面地坐着,恬静、平和、互诉互信,没有任何戾气、盘算和心机。他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已很疲惫了,性格与心情也都在产生微妙的变化。他倾听着乐队正奏出的电影《日瓦戈医生》的主题曲,这是一首飘逸得让人浮想联翩的乐曲,他想,能生活在一个非革命暴力的时代已是上苍对你的一种厚宠了。 
《日瓦戈医生》是一部兆正一遍一遍地看了好多遍的影片。它据以改编的那部获得诺贝尔奖的文学巨著之所以令他魂陷神往的原因就是因为了它所描写的那个时代与他和他的上一辈所经历那个时代酷似。   
那个香港之夜,那个香港之午(5)   
乐曲飘绕着,似风似露似润土无声的细雨。在那间废弃了的被白雪覆盖着的乡村别墅中,兆正说,日瓦戈医生和他的拉娜靠坐在一塘又被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的壁炉前,谈诗、谈文、谈艺术,谈人生,谈着已成了遥遥远远过去的模糊岁月,然后,春便悄悄地来到了……日瓦戈走出别墅去,他穿一件米白色的扣肩纽的俄式棉袄,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田野里流动着的春的气息,一路向白桦树林走去。就是这同一首曲调,轻轻地溜进这一片画面之中来。雨萍静静地听他说戏,戏里的人物,戏里的场景,戏里的音乐,声画并茂。她神情款款,漆黑深邃的瞳人里有一种水样的波纹。她想起了她家老屋里的那个三层阁。她与表哥盘腿席地而坐,地板上摊着一堆劣质的糖果和食品。少年的他正给少女的她讲那些十八、十九世纪西洋文学作品里的情节和人物。那时的他充满了激情和憧憬;而现在,他的语调是那么地平静、沉着,有时飘逸得甚至与音乐的流动产生了一种同步效应。兆正说,他最忘不了那场戏,那个曾经坑害过日瓦戈医生和拉娜的科玛鲁夫斯基律师来到了瓦雷金诺,他骗走了拉娜。日瓦戈痛心欲绝,他飞奔上阁楼,用一张椅子击碎了阁楼的小圆窗。窗外是一片白雪茫茫的俄罗斯原野,载拉娜而去的雪橇已在远方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联系着他与她的现在只剩下了一条长长的弧圈形的车辙……又是那首主题曲的再现,而且全乐队都轰然加入,把情绪推向高潮。 
雨萍说,她倒是对那个饰演日瓦戈医生的演员的印象最深刻。矮个子、宽肩膀、黝黑的脸膛围有一圈浓密的络腮须。他不像个俄罗斯人,倒像个欧亚人的混血种,他那对埋在深凹眼睑中的眸子带着一份永久的忧郁。兆正说,是的,他正是好莱坞的其中一名优秀的性格演员。雨萍又说,以他的面部特征与演技,如果能让他扮演某某角色,就一定会十分精彩。兆正一惊:某某?是的,某某。雨萍说,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头,她知道,她是个艺术感觉十分贫乏之人。不,不,兆正急忙否认,但某某,某某不就是他自己的一部小说中的男主角?小说新近才出版,这是一部写近代上海百年人脉命运的长篇作品。作品的展开气势恢宏,沧桑感很强,也极富感染力;且创作手法现代,时空穿插自若,情节的安排相当错落有致。作品旋一问世,便立即引起了评论界不少的注目和争论。而其实,这只是兆正创作大计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他计划他还要再写下去。 
雨萍说,是的,就是那部小说。她又说,她能在第一时间读到这部小说,是因为我第一时间就在上海买了替她带回来的缘故。什么?兆正便很惊讶。他望着雨萍,目光流露出一种疑惑,一种信与不信间的取位不定。他说,你说是谁?谁买了替你带回来?雨萍说,她说的是我,是我买了替她带回来的。雨萍还说,小说她已读了许多遍。不信?不信她可以说出小说中的每一个细节来,甚至其中的一些精彩段落,她都能断断续续地背诵一些出来。于是,兆正便更惊讶。他问,你觉得小说写得怎么样?好吗?好,当然好。好在哪?好在……她举出了1、 2、 3、 4, 好多条理由, 而偏偏, 所有这些理由又都是在各种对这部小说的专业评论中从没或很少提及过的。雨萍说,这些还不仅是她个人的看法,这是我与她对这部小说的共同看法。于是,兆正便更更惊讶。他有些迟疑地问道,难道……难道他也常读我的小说吗?雨萍答道,何止是读,简直是投入成癖!事实上,他保存着你自从出书以来所有的作品集以及尽可能完整的出版版本。他常说,他为有这么一位老同学感到高兴感到骄傲;而我说,是的,我也为有这么一位表哥…… 
于是,兆正便更更更地感到惊讶。 
但无论如何,兆正还感到兴奋感到欣慰:这是一种激动与踏实兼而有之的感觉,就像一条船儿驰进港湾后体会到的那种泊锚时的安定感一样。这是对他作家人格的爱惜、肯定和理解,他需要这些。 
接下去,他俩间谈话的主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我。兆正说我是个悟性和禀赋都很高的诗人。雨萍便急忙表示说,是的,是的,她也读过我的诗。兆正又说,就是去年出版的那一本么?什么?雨萍惘然。兆正便告诉她说,上海的一家出版社去年出版过一本我的诗集,而且还相当成功相当有影响。“你难道不知道?”他问。 
“我……不知道。”她开始显得有些吞吐、犹豫,还藏有一份淡淡的怅惘。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坚持说,她真是读过我的诗的,不过都是手稿。 
兆正说,他第一次读我的作品其实也是手稿,而且都是些写在粗黄毛边纸上的手稿,字体潦草。二十多年前的中国正经历一个比日瓦戈医生更日瓦戈医生的时代,一个能有那种毅力、执着与胆量来写那些大逆不道的文字的人,这是因为在他灵魂的深处永远存在有一种非呐喊出来不能令他得到平静的声音。他明知有杀身之险,但他还是拗不过那股一定要喷薄出来的欲望。这是一个真正的诗人的欲望。兆正说,当时这些诗句就让他读得全身热血涌动,他能感觉到这些文字之间跳动着的脉搏以及其中蕴藏着的一切:激情、愤懑、期盼以及思考……   
那个香港之夜,那个香港之午(6)   
是的,雨萍说,她也知道这一切…… 
兆正望着她,你知道这一切,你知道些什么? 
雨萍便告诉兆正说,我直到今天还经常会从梦中惊叫着醒来。然后面色苍白,然后大汗淋漓,然后迅速坐起身来,连神色都有些呆板地双手垫在脑后,两眼望着天花板出神,半晌都不动一动。 
“他说,他又见到他了。一个真真切切的他,一个活龙活现的他,一个仍然停留在那个年岁上,并没跟随我们这代人老去的他。他,他是他的一个同学。姓谢。那时,他俩同关一间隔离室,后来……” 
兆正终于明白了,她是个知道一切的人。 
乐队的演奏又换了一曲主题,是根据法国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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