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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个天堂-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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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风院里最平常的事情大概就是死人,死一个人和下一场雨一样平常。死人和下雨,是麻风院里最平常不过的两件事情。“死了还没埋的人”,麻风病人们经常这么说自己,所以活着还是死了,对他们来说,界限常常是模糊的。有人死了,对大家来说,仅仅是需要拿着锹去挖个坑埋了。挖坑去的路上死者已经用柏木棺材顺便抬到墓地了,坑挖好马上埋,坑也不需太深,从挖坑到填埋,只需要一半个小时。完了,把空棺材再抬回去。森林里不缺木头,缺木匠。所以,谁都觉得没必要给每一个死者做一个棺材,有一个大家共用就行。现在的病人里只有三四个知道这个没上漆的棺材是谁的手艺。听说是个年轻漂亮的南方木匠,做好棺材的第二天就死了,死了,棺材也没用上。他把做棺材剩下的那堆下脚料点着自焚了。 
听说,麻风院里,每年都有几个人自焚,一开始我想,可能与森林里柴火方便有关,后来我又觉得更可能和麻风病本身有关,病情较重的病人每隔三五天就犯一次病。麻风反应最要命的症状就是神经疼,烧乎乎地疼,一跳一跳地疼,就像触电似的,每一根神经都烧红了,就好像有人掌握着电闸,而且故意将电闸扳上扳下。这时麻风病人最常有的幻觉,还不是跳进河里,而是跳进火海,心里骂着狗日的,要烧就烧个透烧个够,把身体烧成炭,一捏就碎,包括心脏! 
你听说过吗?麻风反应总是小心翼翼地绕开心脏,绝不触及心脏!越是远离心脏的地方麻风反应就越强,比如双臂、双腿、手指、脚指,当四处的神经开始燃烧的时候,心脏就开始冷眼旁观,就越显得健康、清醒,像一个残忍的阴谋家。病人跳进熊熊烈火,把身体彻底交给大火的一瞬间,心脏好像在哈哈大笑。 
事实上,大火总不是那么便利,没人愿意在清醒的时候为自己准备一大堆柴火。麻风反应虽可怕,一旦熬过去,人的记忆力和想像力就会大大衰退,事后,麻风反应的可怕无论怎么描述都和事实上相去甚远,甚至有种“无病呻吟”的味道,于是,大家还是留恋生,还是觉得活着好。那么,自尽的方式还是取决于是否方便。自焚倒可能成为一种求之不得的方式了!麻风反应集中犯过一段时间后会自行减弱,直到完全消失。大部分生理反应,包括疼、痒、冷、热,也会随之减弱或消失。整个人,就是一个不痛不痒的病人,在这种情况下,很少还有人能想得起自杀,哪怕是那些离死不远的重病号。 
这又成了麻风院的一个实际负担。重病号,通常认为传染性强得多,还得让人伺候,要吃要喝要这要那的,终究又难免一死。重病号多了,麻风院的负担自然就重。不过重病号们似乎都是早早商量好的,一般是住进后院没几天就咽气了。在麻风院,病人们都知道,谁被请进后院,就意味着谁离死只有半步之遥了,三五天或十天半月之后,你就会躺进那个老旧的柏木棺材里,被大家抬到墓地去,从此入土为安。很少有人进了后院由于病情减轻再回到前院的。这说明,病情一旦加重,减轻的可能性为零。也说明,一旦进了后院,活着离开后院的可能也是零。另外,你也知道,后院偶尔也被用来惩罚犯了错误的病人,比如猴子。原来我以为,无论任何错误,只要吴鹤声和苏四十认为严重,就会把你请进后院。 
后来我才知道(还是从顾婷娥口中知道的)错误的范围小得多,专指男女错误,麻风院是明令禁止男女恋爱的,连恋爱都不行,别说别的。一般的男女错误,打打闹闹呀什么的,倒也没事,一旦被当场捉了奸,或者哪个女的肚子明摆着鼓起来了,就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正好解释了我一直想不通的一个问题。我想不通,大湾麻风院的男女问题为什么这么干净?怎么连一个孩子都没生下来?你别笑,我真是这样想的。有些东西怎么禁也是禁不住的,对不对?我见过一个材料,山东溆浦一个麻风院里,麻风病人生了一大堆孩子,好像有十七八个,这些孩子长期在麻风院里生活,没一个染上麻风病的。我就想不通,我们大湾麻风院里怎么见不到一个这样的孩子?难道男病人都让阉了?   
不痛不痒(2)   
每过一段时间,总有一两个重病号,或一两个犯了男女错误的病人死了,患者人数却总在持续增长,当然,增长的速度绝不引人瞩目。卫生局那些干部哪有胆量深入到麻风院落实麻风病人的实际数字?于是,国家总是按麻风院提供的数字供给生活费、食品和药物,包括名目繁多的糖票、肉票、烟票、酒票、布票。多出来的那部分钱物哪儿去了?吴鹤声等人,加上苏四十,几个人各得一份。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很容易的,来到麻风院的头三天,我就基本肯定这是没含糊的。因为,我手上就有一份麻风院先前提供给卫生局的病人名册,至少有10个人是徒有虚名,分别在三个月前、半年前或者一年前死了。我到了之后,还没有死过一个人,当然,这与我禁止使用后院有关。   
不生养   
杜仲让燕子和我一起睡,燕子高兴得赶紧去把自己的被褥搬过来了。喝完田淑兰给我弄的黑糊糊,我说:“田大姐,看把你辛苦的,你快去睡吧。”她过来用手摸摸我额头,说:“好多了,那我去睡了,燕子,我可把阿姨交给你了。”燕子正在铺床,小屁股撅着,头也不回地说:“你放心吧。”田淑兰就端着空碗走了,把门拉住后,又推开说:“燕子,下来把门顶好。”燕子还忙乎着铺床呢!田淑兰又喊:“燕子,听见没有?”燕子就急忙跳下炕,用门后面的棍子把门顶好了,田淑兰又推,没推开,这才走了。 
燕子终于铺好床了,枕头边还放着一本书,包着牛皮纸的书皮,书皮上的几个字很漂亮,是大人的笔体——《青春之歌》。在麻风院里看到这本书,我觉得怪怪的,好像放错地方了。燕子看到我在注意她的书,说:“我正在抄这本书呢,快抄完了。”我问:“燕子,你几年级了?”她叹了口气:“我五年级才上了一个月,就得麻风病了。”我正要说什么,这时有人推门,是田淑兰,她喊:“燕子,下来开门。”燕子的光身子一闪,就跳下去了。想不到田淑兰抱着被褥,进来说:“我也想和你们睡。”我说:“好呀,好呀。”田淑兰把被褥铺在了我的另一边。 
我发现燕子有点不高兴,钻进自己的被窝,闷声不响。田淑兰睡下后,我问她:“田大姐,你来麻风院多少年了?”她反问我:“你猜?”我尽量说少:“五年。”她答:“三个五年了!我是18岁进来的,一转眼成老太太了。”我们说了没几句话,燕子就扯上呼了。我们两个还在说,她问:“小天鹅,你已经结婚了?”我说:“结婚刚半年。”她问:“还没孩子吧?没孩子好,没牵没挂。”我说:“就是。”她又问:“你结婚半年了,还没怀上孩子?”我答:“没有,一直没怀上。”她紧跟着问:“你总不会和我一样不生养吧?”我就问她:“你不生养?”她答:“就是。”我又问:“你18岁就结婚了?”她说:“我就没结过婚。” 
我想没结过婚怎么知道自己不生养?但我不好意思再问,她侧身看了看扯呼的燕子,才说:“我15岁就让我堂哥睡了,后来我们经常睡,一直到我18岁,肚子都没大过。”我有些胡思乱想,说明白点,我想起了自己,我也正好是15岁让大牛叔叔睡了!我不能听完了不说话,就随便问她:“你喜欢你堂哥吗?”她答:“喜欢也没用,他是我的亲堂哥。”这下,我问不出别的话了,因为,我又想起了我自己,我从小爱我的亲舅舅,这一点也碰巧跟她一样。“你丈夫对你好不好?”她问,我答:“我丈夫死了。”她问:“真的?怎么死的?”我答:“武斗的时候,叫人打死了。”她问:“啥是武斗?”接下来,我就给她讲“文化大革命”,讲串联,讲武斗,她一点没兴趣,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一边一个扯呼的,把我夹在中间。 
我吹了灯,眼睛睁得大大的,听见外面起风了,不知什么声音在房后面的树上有气无力地叫着。   
妖精   
我听见鸟鸣铺天盖地,半睡半醒的我,其实不光是听见了鸟鸣,也看见了鸟鸣!鸟鸣不光是耳朵里面的声音,还是眼前的模样,是各种叶子和草的模样:柳叶状的、榆叶状的、梧桐叶状的,还有狗尿苔样的、芨芨草样的、狼尾巴花样的。我觉得这么多鸟鸣是不怀好意的,像千奇百怪的刀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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