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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冬日-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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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了过来,一手扼住我的脖子,凶巴巴地小声逼问:“说,是不是有什么新动向了?”
“没,没,”我一边挣扎一边笑着说,“你也听到了,我是打给那家学校去查案的呀。”
“查案?”他嘿嘿地低笑着问我,“那韩主任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怎么了?”
“多大?”
“四十多吧?我没敢问。这个岁数的女人一般不愿意别人提起这种问题。”我笑咪咪地告诉他,有一点戳破他幻想的得意。
朱建军哼了一声,捏着嗓子用一种朗诵式的腔调说:“那段音乐的节奏非常舒缓,就象早春的第一缕东风般悄然而至……你会用这种措词和语气跟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说话?骗小孩啊你?要不叫大家帮你分析分析?”
尽管朱建军那种夸张的腔调跟我的语气一点儿都不象,我的脸还是一下子红了。趁他得意的时候我猛然回肘把他捅到一边,有点狼狈地抓起桌上的公事包就往外跑。
“哎,跑那么快干什么呀?我又不能吃了你,要吃也得吃你那迷音乐的纯情小姑娘才有劲吧?看把你吓的……”大获全胜的朱建军乘势追击,他那一百分贝的大嗓门一直把我送到门外,下了一半楼梯还听得到。
我在全楼同事的吃吃低笑声中仓皇逃窜。
第二章
    由于事先用电话联系过,我到达明星艺术学校的时候韩主任和陈科长都在等我。他们的学生管理比我想象的正规,档案工作又相对比较差劲,历届学生的资料都没人认真处理过,就那么整箱整箱地堆在一间空屋子里。那位头发花白的陈科长花了不少工夫才从满屋积满灰尘的旧纸中找出学生体检表,并且跟韩主任一起逐份查找我名单上列出的那一百多人,我则在坐一边跟我手里的资料一一核对年龄身高血型,把相吻合的人挑出来。
体检表上有学生的一寸免冠照,上面的女孩子都很漂亮,即使是摄影师敷衍草率的工作也不能掩住她们的青春美丽。在我查对的过程中一张张笑靥如花的年轻面孔就这样从我手中轻轻滑过,对着那些纯真娇嫩的美丽笑颜我很难想象她们中的哪一个会在此后的短短几年中沦落到卖淫,吸毒,最后被人残忍杀害的悲惨境地。这是一种让人心痛的毁灭。
在这样的时刻我常常会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感到这个世界上的罪恶实在太多而我们的力量是如此的微薄,有太多的事情我们无法阻止,只能在事后试图找回一点公平。虽然这个公平也许来得太迟,但是我会尽力,这是我热爱警察这份工作的主要理由。
将近晚上五点钟我们才完成了全部的核对工作,天已经快要黑了。下楼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朝琴房的方向拐了一下,门还是虚掩的,里面有琴声传出,不是我听过的那一曲,但是同样悠扬动听,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味道,令人伤感。我并不是一个对音乐敏感的人,但这首乐曲却让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童年的美好时光,带着往日不再的感怀与惆怅,心情渐渐染上一层灰色,有些沉重。虽然日常工作相当烦重,但由于从小就热爱警察这个职业,我对于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满,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积极向上。正因为如此我才很难理解为什么我的心情会突然变得如此忧郁而失落,仿佛对目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也许只能解释为这段音乐又挑动了我下午的感触。
当我的情绪混乱起伏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过了很久里面仍然悄无声息。我疑惑地推开门,一名男子正坐在钢琴前垂首沉思,听到我推门的声音他抬起了头,并且转头向我望来。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形容我第一眼看到他时的感受,只记得自己当时好象是呆了一下,后来他告诉我我发呆的时间至少有两分钟,看上去就象个傻瓜一样,弄得我非常不好意思。
同样让我觉得无法形容的是他的相貌,它就象那段令我一见倾心的乐曲一样使我深深地感到中文词汇的贫乏,竟然找不到一个词能准确地表达出我的感觉。我不想用‘漂亮’或‘美丽’这样的词语来概括他的相貌,虽然那张清俊如水的面孔和清澈柔和的眼睛用这两个词来形容不会有丝毫的不配。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说法配不上他,无论是‘漂亮’还是‘美丽’都给我一种非常肤浅浮面的感觉,只能描述出一些具体的实际的表面化的东西,尤其是已经被人在各种各样的场合下用得过多过滥,失去了词语中原本的深层意义。
他的相貌确实很美,一种干净的,清爽的,中性的美,虽然柔和,却没有丝毫的女性味道,而是一种象玉一样的温润。但真正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气质,斯文而优雅,但又是那么亲切而温和,这时我才领会到古人所说的“谦谦君子,温良如玉”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最后我还是只能用‘完美’这个词来形容他,就好象我形容他的声音,他的音乐。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确定他和我一直努力追寻的那个目标是同一个人,看到他就会使我想起他的音乐,就好象当我听到他的声音时,脑海中所能勾划出的他样子就如眼前。
“萧老师?”回过神以后我试探地问了一声。
“我是萧远。你好。”他礼貌地微笑,站起身和我握手。他的手是一双典型的艺术家的手,形状优美,手指修长,指甲干净透明,修剪整齐,没有一丝污垢。我伸出手以后才发现我的手上满是灰尘,这是跟旧档案奋斗一个下午的最大收获。这样和人握手非常失礼,我有点不知所措,伸出一半的手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他笑了笑,毫不介意地与我交握,并且对自己洁白手指上沾染的污迹视而不见。
“我叫方永。中午跟你通过电话。”我仍然有些尴尬地搓着手。
萧远恍然地‘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记得,你想找你听过的一支曲子。”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好象有此些幼稚。
“真的是我弹的吗?”
“对,我不会记错的。就是大前天,上午十点钟左右,就在这里,我在门外听到的。”我肯定地说。
萧远微微皱起眉,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我知道他在回忆那天弹过的曲目。
“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他很抱歉地告诉我,上午的学生都是提高班,主要教的是细节的处理和技巧的运用,没有固定的教学大纲,他经常即兴地随手弹一些符合需要的曲目选段,有时只有几小节,事后很难回忆得出。
也许是我脸上明显的失望表情打动了他,他考虑了一下,说:“要不,我把最近常用的一些曲子弹出来,你辨认一下?”
我大喜过望。
更让我喜出望外的是他居然邀请我去他家,因为晚班学声乐的学员要使用琴房。他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在一个很旧的小区里,是那种老式的一室户,没有客厅,只有一间不大的卧室和很小的厨卫。起初我对他所住的地方有点意外,因为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住在那种高雅优美的时尚住宅区,这种偏僻简陋的小区,破旧肮脏的楼道跟他身上的气质实在是太不相配了。可是进屋之后我的想法立刻变了,并且为自己的世俗和浅薄深深地汗颜。
一个普通的音乐老师不可能太有钱,当然住不起豪宅,可是萧远的优雅和洁净却不是外在环境所能影响的。他的房间布置得非常整洁,墙壁雪白,窗明几净,为了保持空气的清新,虽然在冬天也大开着窗,一幅颜色淡雅的浅米色印花窗帘在夜风中轻轻地飘动。
萧远的家具不多,除了床、桌子和衣柜,就只有两只装得满满的书架。家具的式样非常简单,但是色彩淡雅和谐,搭配得十分悦目,配着几样简单的陈设,典雅,洁净,透出一股淡淡的艺术气息,既不夸张也不单调。窗前放着一架立式钢琴,亮棕色的漆面一尘不染,明亮得能够照出人影。钢琴上摆着一个雪白的石膏头象,微侧着头,一双深邃忧郁的眼睛正对着我们。
我不认得那是谁。一定是个音乐家。但在所有的知名音乐家中我只认得出贝多芬那颗满头乱发的硕大头颅,因为有一段时间石膏象的小规模盗版生产在本市突然一夜风行,他那颗雄狮般的著名头颅曾经以十元三个的价格跟维纳斯毛主席一起在地摊上摆得满街都是。
“他是谁?”我问。
萧远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不能理解一个象我这样狂热的音乐爱好者竟会问出这种幼稚园级的问题。“肖邦。”他淡淡地告诉我,眼睛里没有半点嘲笑的神色。
“你要不要先洗一下脸?”他指指卫生间。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满脸灰尘,大概看上去蓬头垢面,象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萧远的卫生间很小,小得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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